她身側那侍女下意識看向暮翎绾,本以為她這個新主子要發作,豈料暮翎绾隔着層帏帽,不聲不響的,好似全然沒聽到一般。
當主子的都沒說話,她個做下人的自然不好越俎代庖多說什麼。
“這……奴婢不是有意沖撞,張院判恕罪。”
暮翎绾聽到這聲音,停了腳步,分出餘光看了一眼回廊處。
張淮序今天得了空,又聽聞暮翎绾出了青詝閣,便聞風而來,卻不想在這兒撞上。剛才那兩個宮女的對話,他早已在一旁聽了大半,眼下有意借這個機會,好好替未來弟媳懲治一下這幫碎嘴宮人。
那兩個宮女雖是跪下,卻也不是那麼的害怕,這太醫院的張院判,向來是個性格溫和的主,何況剛才她二人未怎麼動,嚴格來說是張淮序先撞上來的。
可奴婢畢竟是奴婢,該跪還是得跪。
下一秒,上頭冰冷的砸下聲音。
他說:“既知沖撞,那便幫對方掌嘴五十下吧。”
二人臉色發白,僵在原地。
“怎麼,還要我動手?”張淮序笑了。
“是……是。”二人背上已被汗水打濕。
“不敢!”一人顫聲道。
“不敢!”另一人也道。
二人跪轉了身子,面朝着面。
其中一個有了前車之鑒,頂不住上頭壓力,擡手往前便是一巴掌。有了這開頭第一槍,落到她臉上的巴掌,便也不含糊了。
響聲一道接着一道,在寂靜的宮道上格外突兀。二人慘白的臉火辣辣的痛,卻依舊不敢停。
這就是皇城。高欄圍坐,上位者一言定生死。
張淮序讓兩人互扇五十下,再跪上一個時辰。雖然不死,但也能把人折磨的夠嗆了。
這兩人想破腦袋也沒想出自己先前是哪裡得罪了這位院判。
未妨對方卻道:“如今西禾剛剛收複,陛下任了西禾公主做主教,是有意促進兩國融合,給天下人做表率,也是給天下安定請了一個好寓意。若是再有人說了不該說的,以下犯上,便不隻是掌嘴這麼簡單了,懂了?”
那二人見着這笑容,可不會真的以為對方是在對自己好言相勸。
天氣發寒,冷風一陣接着一陣的吹,這段地勢又高,左右沒有東西阻擋,二人跪在石階上,不出片刻,額頭已滲出汗來。汗水打濕了衣襟,被風一吹,寒意順着脊背蔓延開來。
不是嘴碎麼,傳去吧。
他弄了這麼一出殺雞儆猴,宮裡該是能消停些時日了。
張淮序做完這一切,擡眸朝暮翎绾方向看去。卻見對方正對着這邊,目光未收回,眼底還帶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白紗映着日光,那張臉好似暈上了一層朦胧的光,看不清神态。張淮序定了定神,卻見暮翎绾已擡步離開。
下一刻。
“暮主教。”身後傳來聲音。
張淮序已大步跟了上來。
暮翎绾似是未料到這一出,她轉過身,眼底浮起一絲訝異:“張院判?”
青詝閣是先帝立的,至今不過幾十年的曆史,政教合一,裡面的官員多是信徒,在大珉受人尊敬,多為從一品,大多數情況都是不用行禮的,隻是沒什麼實權。
“方才的事,要多謝張院判了。”
她面上帶着笑,卻沒了下文,顯然是在等張淮序開口。
“小事……”張淮序輕咳一下,似是想到什麼,斂了神色,正肅道:“分内之事,主教不必挂懷。”
畢竟是弟媳,第一次見面,總要給對方留下個好印象。
一番交談下來,張淮序對暮翎绾也的形象在腦海中已大緻有了個輪廓。
這西禾的七公主,聽說幼時受過教導,和白子瑜是一位先生教出來的,琴棋書畫應該都會,雖未見識過,但觀其舉止氣度,應當不差。但在邊境長大,隻怕莫說琴棋書畫,便是君子六藝,怕是都有涉獵。殺伐果斷,膽識過人。坐觀玘雲,也再找不到第二個這樣的姑娘。隻怕不是池中物啊。
但大概也隻有這樣的人,能和白瑾卿相配了。
隻是如今以這二人身份,要走到一起,怕是有的磨了。
“容下官多嘴一句。下官見主教面色發白,似是有不足之症,下官略通醫術,主教若是信的過,下官可為主教診斷一二。”
隔着帏帽,張淮序都能看出暮翎绾面色不好看,還當真是神醫。
“是麼?”暮翎绾莞爾道:“如此,有勞了。”
張淮序見到暮翎绾這樣子,心底咯噔了一下。怎麼總感覺暮翎绾從剛才起,就不大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