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裴時的眼睛在聽到這一句後兀的睜開了,少年帝王躺在那裡,可壓迫感直面而來:“那就讓人去放消息吧。”
“陛下,這賊首,該怎麼處置?”
“賊首?”白裴時笑了:“她是賊首,那眼下和李鑒齡對戰的是誰?她一個西禾的王族,靠什麼搭上我大珉的反賊?靠她那張臉麼?還是憑她那層身份?她當朕是蠢材嗎?”
束連己信,是因為那天給他設伏的确實是暮翎绾,他先入為主了,再加上他是武将,見過暮翎绾帶兵,有些思維習慣上的影響。
但白裴時不信,他多疑,也更習慣站在高處俯瞰全局。
“别死啊,得留着。”白裴時眼底透着一股興奮。
他這幾日頭疼,暮翎绾可是功不可沒。
“陛下,或許我們可以逼她改口。”
“嗯?”白裴時來了興趣,他嘴角揚起:“朕可太想會會她了。”
他最喜歡的,就是一寸一寸輾斷人的骨頭,就像對白瑾卿那樣。
夜晚,屋外的枯樹黑壓壓的印在窗棂上,燈台泛着昏暗的光,映着案上執筆的手愈發的蒼白。
青時擰眉:“主子,你身體還未痊愈,夜已深,不要坐在這裡了。”
白瑾卿沒擡頭,他聲色淡的透着幾分反常,寂的幾乎要和夜幕融為一體:“可是宮裡面傳了什麼消息回來。”
青時似是知道白瑾卿在煩心什麼,他第一個就挑了重要的說:“張大人說杜……七公主還活着,皇帝不殺她。”
白瑾卿笑了,隻是這笑意卻不達眼底,讓人不寒而栗。
暮翎绾給白裴時送了那麼大一份禮,白裴時自然不會輕易殺她。
可是這不代表在白裴時手下,活着就比死的容易。
“宜承寫的東西,最後還幫了我們一把。”
那天兵臨城下,白瑾卿率殘部和李鑒齡對上。就在交戰之際,一股義軍往南殺了下來,本是想投奔清明軍,卻撞了個正着。珉軍被兩邊夾擊,落荒而逃。
“說來也是奇了,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偏偏這個節骨眼兒來了一夥绛婁的商人,要宣傳木活字印刷。這幫人雞賊的很,想找有争議的東西去印,一找就找上了新論,大江南北都傳遍了。”
“新論已經深入人心,白裴時要殺宜承,可就什麼都沒有了。我要加把火,讓他不得不留着她。”
青時點了點頭,他說了第二件事:“皇帝派了張大人去醫治束連己,張大人傳信過來問我們的意思。”
他手上動作一頓,昏暗裡,他面色晦暗,寒意橫生:“束連己不能死,但也不能好的太全。”
“主……子?”青時有點不明白。他總覺得白瑾卿這幾天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
毛筆被擱在筆山上發出碰撞聲,青時心頭一跳。卻見白瑾卿捂着唇,似是終于忍不住咳了兩聲。他已起身。
青時扶着白瑾卿,到床邊坐下。
要張淮序去治,肯定是不能把人治死的,否則張淮序也要一起陪葬了。
但真的隻是因為這一個原因嗎?
他見到這情形,不敢再多問勞他心力,剛忙利落道:“屬下去回信。”
他就要跨出房門,身後傳來的聲音讓他腳步一頓。
“這邊結束,我要回宮了,這裡就交給你了。”
青時目光一怔,卻還是轉過身:“主子放心,這邊有我和離枝在。”
也是,绛婁的使臣要入宮了,這時候要再靠淩宴甯瞞天過海,怕是危險,一搞不好莫聲和朝中舊部都會被血洗。
另一邊,男子穿着太醫院的官服,坐在窗邊,待看完手裡的信,長舒了一口氣。
白瑾卿真要讓他把人給治死,他怕是得連夜跑路了。
暮翎绾是被打暈了帶走的,等恢複意識時,周遭一片光亮。車馬晃動,鐐铐壓的人透不過氣。透過囚車的縫隙,她看到了天邊層巒疊嶂的群山。
束連己死了麼?
白瑾卿他們怎麼樣了?
束連己撤了,眼下他們應該要和李鑒齡對上了吧。
一連過了半月,馬車駛入皇城。
“陛下,人帶來了。”
白裴時聽到這一聲後陡的坐起,絲毫看不出頭疼的樣子。
他眼底挂着一抹森然的笑意,“宣。”
暮翎绾帶着鐐铐,是給左右押着上殿的,步伐還有些不穩。
豈料她進了殿,卻也隻是盯着腳下,不知在想什麼。
裕德瑞豎着眉開口了:“大膽,見到天子,膽敢不跪!”
豈料暮翎绾卻好似全然未聽到一般,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身後的人見狀,心都要提到嗓心眼了,當即對着暮翎绾的膝彎踹了一腳。巨大的沖擊力讓暮翎绾跌跪在地上,沉重的鐐铐順勢往下一壓,玄鐵磨破了皮肉,幾乎要陷入人的骨頭裡。
鮮血墜在地上。
白裴時笑了:“擡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