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卿前腳剛一回去，探馬便傳來消息，朝廷派出的欽差已經帶兵下來了。

戰後城牆要重建。時間緊迫，有不少百姓也參與了進來。

而後兩軍交戰了一個多月，戰争處于膠着狀态。眨眼氣溫驟跌下來，寒風能刮到人骨頭裡。

炮火在前線卷起熱浪，滾滾的黑煙萦繞在複水湖上方。白瑾卿尚在前線對戰。

時年二月，暮翎绾推出新的論綱，釘在了青詝閣的大門。暮翎绾翻出了幾乎是最早的那一版經文，以一種全新的方式解釋了青詝教。

暮翎绾的意思很明确，修道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它僅僅信徒和詝神之間的事，不需要無關的中間商。

此言一出，無疑是動到了某些人的飯碗。

巨大的思想沖擊之下，有接受新論的，但也不乏反對的聲音，尤其是教會中人。

“把妖女交出來！”

離枝和燕韶安都在前線還沒回來，府中職位高的除了暮翎绾就是青時了。

青時凜目出來：“吵什麼？!”

府門外圍滿了人。

傳教士被親衛堪堪堵在門外，拳頭都快要揮到青時臉上了。

“妖女妖言惑衆，亵渎主教，亵渎詝神，罪大惡極，把她交出來！”

“交出來！”

門外的情緒被這一下點燃到了最高點，聲音越來越大，夾雜着怒火鋪天蓋地的燒來。

“通通安靜！”青時喝了一聲，把場上聲音壓下去了一些，但僅隻有一瞬，聲音又大了起來。

沒完了。

他涼涼的掃了一眼這些人，道：“這承越府的大牢還空了不少，再有鬧事者，别怪我刀下不留人！”

離枝畢竟是戰場上厮殺下來的，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透着一抹戾氣，明顯不是在開玩笑。

這些人修道修久了，沒見過這場面。聞言氣勢微微消下去了一些。

下一秒，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怕什麼？！我們人多，今日死了我們還會有别人，信仰是殺不完的！給我沖，抓妖女！”

這話如同一記催化劑，人群霎時間沸騰了：“抓妖女！”

“退開！退開！”守在門口的親衛寡不敵衆，沒收到命令前又不能直接動刀把這些人殺了，一時間處于被動局面，有了抵擋不住的趨勢。

不行。暮翎绾絕對不能出差池！

眼看局面越來越混亂。青時的手已經抓上了刀柄。

“找我麼？”

就在這時，一道女聲響起，那聲音不大不小，卻透着一股平靜，在躁動的氛圍裡變得格外明顯。

衆人尋聲看去，便見裡面走出一道身影。暮翎绾照例帶着帏帽，衆人看不清她的臉，卻也能憑其氣度猜到此人身份必然不低。

“她就是妖女！”已有人出聲。

青時見到來人，已先一步拱手行禮。

暮翎绾聞言卻絲毫不生氣，隻聽她笑道：“不知各位圍在府門前，有何貴幹？”

青時雖然跟着暮翎绾的時間不長，但也稍稍摸到了些這尊大神的脾性。這會子聽到她笑，在心裡默默給這幫人點了隻蠟。

但很顯然，除了青時以外，沒有人會覺得眼前這個聲色淡淡的弱女子會有什麼殺傷力。

“妖女！你在青詝閣前公然宣揚反教會論，是何居心？！”

“你還仗着兵勢，強行将謬論釘在聖殿前，不許人拿下，怎麼？！難道你要把全天下都要變成你的一言堂麼？”

字字句句，俱是聲讨。

“有趣。”暮翎绾勾了勾唇。

為首那人怒道：“有趣什麼？！”

“你們說的話叫神旨，而我說的話就是謬論。你們注文就是正道，我著新論就是異端。憑什麼？”暮翎绾走近了些，目光在這些人面上掃過，她涼涼的飄下一句：“憑你們人多麼？”

周圍的民衆越圍越多，這些人在思想混亂之際，更多的是保持一種靜觀其變的态度。很顯然這已經不是一場誰是妖女的争論了，而是新舊論碰撞，新論能否站得住腳跟的辯論了。

“呵。”那人冷哼一聲，“憑什麼？就憑你連傳教士都不是。諸位莫要被這妖女給騙了。你膽敢搬弄是非，妖言惑衆！我且問你是何居心？！”

從剛才，這人就一直在鼓動衆人情緒。

暮翎绾認得這人，他叫花椋，是那名老助教身邊的人。這幾個月去閣裡查經文，暮翎绾見到過他幾次。

她不是教會中人，這明顯是硬傷，因為這樣的人是沒有話語權的。

“是啊......”外圍已有人竊竊私語起來，“她不是傳教士，對經文真的了解嗎？”

“抓妖女！”與此同時，四周聲音陡然高漲。幾乎不給人反應的時間，已有人沖開了防衛。眼見局勢危急，青時幾乎是當機立斷的攔在了暮翎绾身前，他手中刀已出鞘。

他還想出聲，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制住了他的動作。

就在這時，跌宕的馬蹄聲鋪卷而來，蓋住了人群的嘈雜聲。

衆人動作一頓，俱是尋聲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