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白瑾卿卻道:“我幼時母妃受貼身婢女背叛,丢了性命。回宮後,我身邊的老人又跟了我那好兄長,暗中對我下毒。”舊事重提,他話音裡裡透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諷。
但下一秒,他話音一轉,認真的看着暮翎绾的眼睛:“我說這些不是讓你理解我,而是想說我為何會獨獨對這件事起殺心。今日我白瑾卿在此立誓,倘若你不叛我,我自不負君。血海深仇也罷,刀山火海也罷,我賭上這條命,都随君走一遭。”
火光照映下,那雙漆黑的眸子如同幕布般将人包圍。
暮翎绾目光微怔。
她垂下頭,笑了一下:“行啊,你白子瑜說話一言九鼎,自然作數。”
暮翎绾移了步子。
白瑾卿打着火折子跟在後面。
他溫言道:“消氣了?”
舊事又提了上來,暮翎绾有些氣笑了:“你給人那麼掐一下試試。看你表現吧。”
理智告訴她這種時候不管是真心的還是假裝的,他二人都要保持和諧。何況白瑾卿不信任她,她也未必能完全信任白瑾卿。
但是這回她不知怎的,還是想追問一句。
她腳步一頓,側過頭。
“白子瑜,如果剛剛你沒有收手,錯殺了我,你待如何?”
白瑾卿目光動了動,“不會。”
暮翎绾笑了,她似是有些不确定,追問了一句:“你不會殺我?”
白瑾卿輕聲答道:“嗯。”
暮翎绾聽到這個答複,斂了笑。她輕輕皺了皺眉,似是在考量白瑾卿這句話的含金量。半晌,她回過頭,眼睛看着前路,飄下一句:“行,信你。”
他們的刀尖,原本就該是朝外的。
宮中。
堂上死寂一片,隊伍左右站了兩排,大臣在下面躬着腰各個噤若寒蟬。
白裴時揉着太陽穴,語氣不耐煩起來:“說事。”
那站在排頭的大臣凝着神色,開口:“陛下,暴民勢大,恐還是要派兵增援。”
此言一出,白裴時揉着太陽穴的手兀的一頓,台下人餘光瞟到這邊,一瞬間呼吸都停了,冷汗順着鬓角滑了下來。
半晌,白裴時笑着問了一句,“年問石怎麼說?”
李鑒齡開口:“他說他屢敗屢戰,隻是暴民人數實在是太多,還需要時間。”
“哈哈哈……哈哈”白裴時笑了。
帝王還未到三十歲,此刻雖然在笑,但尾音卻透着股陰鸷。
皇帝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如此不合時宜的發笑讓所有人在心裡默默的給年問石點起了蠟。
下一秒,白裴時止住了笑,“好一個屢敗屢戰啊。既然他這麼愛戰的話,就砍了他的腦袋挂到軍旗上随軍出征吧。”
……
後面有膽子小的聞言面色慘白一片,腿止不住的打着哆嗦,腦袋往脖子裡一縮,上半身微不可查的斜了點,往前面的那人背後一藏,盡量把自己的存在感拉到最低。似是生怕戰火殃到自己身上,台上這位喜怒無常的君王一個不高興把自己也給宰了。
李鑒齡拱手道:“為今之計,要馬上精選大員前往督師。”
白裴時收了目光,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
李鑒齡身後那人似是察覺什麼,忙的一拱手,“陛下,李中堂乃朝中首揆,諸多事物還需處處倚重,恐怕……”
還未等他說完,李鑒齡快速接道:“臣願往。”
白裴時眼底的陰霾在這一瞬間才終于散開了一些,他移步坐回了位置上,聲線慵懶,“朕信你。”
下一秒他俯身前傾,笑道:“你不會讓朕失望的吧?”
李鑒齡哽了一下,肅穆道:“陛下放心,不平暴亂,奴才誓不回京,哪怕魚死網破,勢必與暴民鬥争到底。”
“好啊,這朝中大事還需要倚重李愛卿,朕等你凱旋。”
“是。”
“陛下,還有一事。東南傳來急報,昨日夜绛婁兵數千人突襲邊關,與我軍在海上交戰。東南現無将領坐鎮,還望陛下聖裁。”
開戰了!
白裴時有些煩躁的揉了揉腦袋,呼出一口氣:“那就讓骠騎大将軍去吧。”
白裴時移了目光。敞開的大門跑入了一片白光進昏暗的大殿,他目光散散的在角落瑟瑟發抖的那人身上掃過,“你也一起去吧。”
場上陷入一片死寂。
他去幹嘛?
那人聽到動靜渾身一顫,他打死也料不到這一出,登時面色如喪考妣,尾音顫抖的憋出了個“是”來。
“呵呵。”白裴時似是心情大好,“緊張什麼?朕與你開玩笑的。”
那人聞言,哭喪着的臉強行扯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白裴時忽的覺得有些沒意思,“行了,今日就這樣吧。”
“陛下……還……還有一事。”
白裴時要站起的動作被打斷,他煩躁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