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寄洲從酒會回家,司機提醒他辛桐的車在家門口。他一路心不在焉,司機索性停車,回頭又說了一次。
“什麼?”他回過神。
司機第三遍提醒,程寄洲猛地擡頭,剛好看到辛桐下車。
他第一反應:她不是在相親?
匆忙下車,他走向她,“怎麼不給我打電話?”他上下打量,她瞧着心事重重。
“剛到。”辛桐撒了慌,直愣愣看着他的眼睛。
其實是憋了大半天了,她跟哥哥姐姐們有個小群,他們不知怎麼的知道了陸景和的事情,從下午到晚上,消息看也看不完。然後,她問表姐,表姐說他們跟程寄洲在參加一個酒會。
說是酒會,堂哥鐘唯旻私聊,跟她一樣,是變相的相親。
辛桐忍不住就想入非非,這樣的變相相親,程寄洲和表姐不知道一起參加了多少次。連爸爸都說,要創造機會讓他們兩個人培養感情。還有,程寄洲先前一個多禮拜沒有給她發一條消息,會不會也是在忙着他的終身大事?
真是矯情又擰巴,她也不想的。
辛桐等到晚餐結束,送走舅舅和陸景和回酒店,她直奔程家。原本她有一肚子話要問,這下見到人了又不知道怎麼說。
她抿着唇,忽然不敢看他。
最終,她挑出話題鋪墊:“今天爸爸跟我說起聯姻。”
程寄洲松口氣,原來是這件事。從他們認識開始,她習慣了有麻煩來找他,有心事跟他傾訴。十六年,不止她習慣了,他也是。
辛桐相親的事情他想了一路,沒得出什麼結論,倒是讓他思緒挺混亂的。他掃過她的臉龐,心口一點點悶,“然後呢?”
“然後……”她怎麼說?
今晚下了點雨,這會兒又停了。進入五月,氣溫開始升高,不知道是不是還要接着下雨,越發悶熱。他在外頭那麼一小會兒,就感覺到一絲燥熱。
直到解完西服扣子,程寄洲依舊沒想到最穩妥的措辭:“我相信鐘叔叔的眼光。”鐘叔叔是出了名的寵女兒,他挑人的眼光不會錯。
辛桐:“……”所以,他真的在相親?
“你也是這麼想的?”覺得跟表姐聯姻很好?
程寄洲一頓,沉默片刻,“嗯,挺好的。”
辛桐低頭,指尖掐着掌心,一片怅然。
她突如其來的安靜,程寄洲小心看她。總是笑得眉眼彎彎的小姑娘鮮少有這麼繃着臉的時候,他不由對那個傳聞中的相親對象不滿。到底什麼樣的一個人能讓她這樣?早知道剛才就問問鐘唯旻。
辛桐深呼吸:“你之前不是說不想聯姻嗎?”她聲音慢慢沉下去,“現在又可以了?”
還是因為真的很喜歡表姐?這句她怎麼都問不出口。
程寄洲愣了愣,不明白這怎麼扯到他身上了,他寬慰道:“叔叔不會讓你聯姻。”
他想起鐘叔叔催婚,她微信來探底,他說的就是不想聯姻。
但他們不一樣。
辛桐手心都掐疼了:“這我當然知道,我問的是你。”
她一瞬的沮喪,唾棄自己擰巴得什麼都做不好。她轉過臉,看的是地面雨後積水的小水塘,回憶起那次陰差陽錯的玩笑表白。
可能因為六歲時同程寄洲一起經曆的綁架,漫長的兩天一夜,他們隻有彼此,是他保護她,也救了她。從那以後,她就特别依賴他,依賴到回到家的第一晚,她害怕得不敢睡,哭着要哥哥,媽媽隻好給他打了電話,讓她聽聽他的聲音。後來,他就每天給她打電話,沒什麼聊的,他就聽她說。她會說學校的事情,有什麼不能告訴爸爸媽媽的,她也隻跟他說。反正,他比她大六歲,她的小煩惱他總能完美解決。
那時候,他們無話不說,堂哥每每吃味,她就會驕傲說:那是我寄洲哥哥,沒有其他哥哥能比得過他!
所以,她根本說不清到底從什麼時候起,一開始純純的兄妹情失了控。
好像是她收到第一封情書,懂了什麼是愛情。也可能是去年的車禍,她甚至來不及反應,已經撲過去下意識選擇保護他。
反正,每個開心的瞬間都會本能想起他,她清楚知道,她喜歡他。
但他呢?
辛桐重新看向程寄洲,鼓足勇氣,“程寄洲,你覺得我怎麼樣?”
她問得小心,眼睛卻很亮,這麼望着他的時候,讓他覺得她眼底的光好像要碎了。一時間,他不敢回答。
程寄洲猜,是不是辛桐對她的相親對象很滿意,滿意到開始對自己不自信。他自然的遷怒,對那人尤其不滿。
他勉強擠出笑,努力哄她:“美麗隻是一層皮囊,但我們星星善良又勇敢,勇敢地保護了我兩次。”一次她才六歲,另一次是去年。
“咔擦”一聲,是心碎的聲音。
辛桐眼裡的光滅了,最怕他說什麼感激之情,“那我甄靈表姐呢?”
程寄洲察覺到她的不高興,又拿捏不準,不明白她怎麼提起甄靈。
這一遲疑,被她再次解讀。
辛桐指尖松開,别過臉繼續看那個小水塘,“我表姐人漂亮,性格又灑脫,工作還特别牛,喜歡她的人這麼多。”她哽咽,頓了頓,“我也喜歡她。”
程寄洲目光追着她,有些聽不清了。
“你要真喜歡就抓緊。”她說着,眼淚水就下來了。
他全程沒有否認,那就是喜歡的。如果真是這樣,以後她必須跟他保持距離,也不能再喜歡他,可能連面都不能見,“表姐人很好的。”
在他們這個圈子,相親跟聯姻差不了多少。一旦雙方覺得合适,兩家便算是定了下來。她能跟陸景和相處愉快,是因為家裡不需要她犧牲她的愛情和婚姻。表姐不一樣,程寄洲也是。這跟知道盛毓對他有好感,她們公平競争更不一樣。
不行了,眼淚擦不幹淨了。
程寄洲沒來由的心慌:“星星。”他伸手去拉她,被她避開了。
辛桐吸吸鼻子,再待下去,不止心碎,鼻涕都要下來,太醜了,“祝你和表姐相親順利。”
一個是她喜歡的人,一個是親表姐,隻有她自己知道這話有多難說出口。
話落,她轉身跑回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