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寄洲下午還有會，沒法好好陪辛桐吃頓飯，又實在不願意再惹她生氣，他幹脆把自己的電子行程表打開給她看。

她本意就不是吃飯：“聽說你們食堂挺好吃的。”

程寄洲認真看她，給她打預防針：“食堂就是大衆口味。”

“你說的好像我沒吃過食堂似的。”她每天在舞團吃的就是大食堂。

他關電腦，穿上外套，帶她去食堂。

程實的食堂在大廈二樓，十幾個窗口種類多，面食小炒應有盡有，辛桐粗略掃了眼，特别嫉妒，“你管這叫大衆口味？”舞團隻有六個窗口，去晚了就隻能湊合，那才叫大衆口味。

程寄洲很少來食堂，食堂的菜肯定沒有她平時吃的精細，“想吃什麼？”他等她選窗口。

選擇太多，她一下子反而選不出來。

這會兒剛好飯點，食堂人多，又是大老闆親自下來，不亞于平地驚雷。對程實普通員工來說，食堂大約是唯一能目睹帥比大老闆風采的地方。可他很少來吃飯，有的人運氣好能碰上，有的人怎麼都碰不着一回。尤其今天同行的還是個年輕又漂亮的姑娘，這消息宛如龍卷風席卷，吃飯的女生們不約而同改吃瓜，順便過足眼瘾。

辛桐最終去小炒窗口選了一葷兩素，倒不是她挑，是選拔在即，她得将身體穩定在最佳狀态。

程寄洲見狀，自己拿了牛肉、蝦仁和一碗酸菜魚，全是她平日裡愛吃的。他一手一個托盤，帶她找了個不顯眼的角落位置。

說是不顯眼，架不住他自帶光芒。大老闆一落座，四周寸草不生。

辛桐坐好，隻看了一圈，抓到數不清打量的目光，“程總很受歡迎麼！”

程寄洲又去給她拿了筷子勺子，淡定回：“難道不是你？”他分明看到不少人看的是她，他習慣了被打量，不喜歡的是被自己員工圍觀，“抓緊吃飯。”

“沒勁。”她數着米粒，眼睛看的是他餐盤。

程寄洲：“……”要不說他有先見之明，某些人一邊嚷着吃素，筷子往他餐盤夾的比他還快，他隻好吃她素的不能再素的菜。

許多人瞧見這一幕，内心又驚又悚。衆所周知，大老闆身邊全是男助理男秘書，壓根就沒有女性，這到底是哪位女大佬啊？還有不少早就吃過飯的得到消息，為了看一眼大老闆，再次去窗口排隊。

總之，今天的食堂格外熱鬧。

辛桐吃了幾口菜，周邊越來越安靜，吃瓜的目光卻越來越多，也愈發明目張膽。她原先就隻想跟程寄洲多待一會兒，現在看來是失策了。随便吃了點飯菜，她放下筷子。

程寄洲擡頭：“好好吃飯。”

“我好好吃完啦！”她餐盤往他那兒一推，看他吃。

程寄洲以為是飯菜不合她胃口，他沒有勉強，也放下筷子。讓她在這兒坐着，他拿上兩人的餐盤去清理。

等他一走，早就蠢蠢欲動的一個女生看準時機跑過來。辛桐剛拿出手機，屏幕映出一張陌生臉龐，她擡眸。

女生遞過來一本明顯用過的便利貼和一支筆：“您好，辛小姐。”她語氣激動，“剛程總在，我都不敢過來。”趁着他去倒剩菜，她趕緊過來試試要簽名。

辛桐意外，其他人不明所以，隻覺得她為了吃瓜可太拼了！

女生好像有點着急：“我特别喜歡您跳的舞，您可不可以給我簽個名？”

話落，辛桐就接過便利貼。

女生緊張又驚喜：“幸好我是行政，随身帶着筆和便利貼，不然就真錯過了。”

辛桐是第一回在便利貼簽名，更意外能在程實遇到她的粉絲。這一年，她的公開演出隻有舞團的三十周年慶，有人能記得她，她同樣感動，“謝謝你。”

“不謝不謝，是我謝謝您。”女生語無倫次，“我前年身體不太好，又不愛運動，特别意外在抖音刷到您以前的古典舞視頻，超級美的，真的！我馬上就去報了班，雖然我跳得是不大好看，還老跳錯拍，但我現在每周都還去上課呢。”

辛桐遞還便利貼的動作頓住，她仰頭望着面前的女生，對方也在看她，眼底的激動與驚喜不加掩飾，她又看向便利貼上簡陋的簽名，認真問：“你叫什麼名字？”

“如安，安如泰山的如安。”

“真好聽。”

辛桐翻到下一張便利貼，重新寫道：

To 如安：

祝身體健康，萬事順遂。

再次簽好名，她在落款邊上畫畫。她小時候學過畫畫，簡筆畫畫上跳舞女孩。幾筆勾勒的圖形，她不好意思道：“有些簡陋，希望你喜歡。”

“喜歡的喜歡的。”如安感動不已。

豎起耳朵争取吃到一手大瓜的其他人一頭霧水，有人大着膽子去看便利貼，瞄到那個簽名，趕緊手機百度，也有人因為如安的話忽然認出辛桐，興奮地圍過去。

程寄洲一回身，這一幕收入眼底。他沒有動作，也沒有貿然打斷，就這麼站在原地，遠遠地看着一個又一個人過去問辛桐要簽名。

他不在，她周圍便圍起人，有男有女，有說有笑。而她在這片喧鬧中，低着頭握着筆，注意力都在筆下的便利貼。即便是在嘈雜的食堂，也難掩她身上的光芒。

辛桐很漂亮，她溫溫柔柔地笑着，很容易就惹人喜歡。不像對着他，她隻會耍賴。所以，她說萬一喜歡他，他隻當是玩笑。

她不可能喜歡他。

眼前這一幕，程寄洲既驕傲，又有種莫名的情緒上頭。他再次想到宋時琛的話，記憶中的妹妹真的長大了。

他垂眸，不再看她。

不知多久，程寄洲仍陷在思緒中，冷不丁一聲：“幹嘛呢？”

他回過神，故作鎮定道：“沒幹嘛。”

“沒幹嘛你站這兒發呆？也不過來找我。”她把如安貢獻的便利貼簽完了也不見他。

程寄洲目光落在辛桐手上的簽字筆，輕輕一笑，“誰能想到帶你食堂吃個飯，都能開場粉絲見面會。”

她頓時得意：“是吧，要不要簽名啊，程總？”她其實清楚後邊有些人找她簽名大概率是湊熱鬧，隻是她不願意辜負每一個粉絲，萬一是呢。

程寄洲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他點點頭，伸出左手，“來吧，辛小姐。”他掌心朝上對着她。

辛桐心跳忽地漏了一拍，她緩了緩，握住他手腕，在他手心寫她的名字。

辛桐，還有一顆小星星。

“好了，你的專屬版簽名。”她阖上筆帽，托住他手背推到他眼前，“好看吧？”

程寄洲看的還是她，她卻盯着她的作品欣賞，長卷睫毛像把小扇子，再挨近點就要扇到他。

盡量忽略掌心的溫度，他握拳收回去，“走吧，回去了。”

“知道了。”辛桐跟他并肩。

其他人不約而同在心裡發出尖叫，媽媽呀，他們大老闆這是下凡了啊！

電梯口，從地庫上來的電梯開門，裡邊已經站了三個人。

辛桐先叫人：“程伯伯。”

程寄洲按着電梯按鈕，等她先進，“爸。”他下意識握拳，藏住手心簽名。

另外兩人也叫了聲“程總”。

程晉笙視線隻在兒子臉上停留一瞬，他神色溫和地看向辛桐，“今天來公司玩？”他早就收到消息說兒子帶着她去食堂吃飯，這才半路改道回公司，巧的是剛好遇上了。

辛桐面對長輩向來乖巧：“我找他有點事兒。”

她偷看程寄洲，他身形高挺，腰背筆直到緊繃，面上更是冷淡。每次她見到他跟程伯伯的相處都是禮貌有餘，親密不足。

程晉笙點點頭，沒再問。

電梯上行，一片寂靜。辛桐不由憋住了呼吸，心裡頭想的是，真壓抑，難怪程寄洲不讓她去程家玩。

快到頂層，程晉笙突然開口：“南城那兒進展怎麼樣了？”

程寄洲不想在辛桐跟前提這事，簡單說：“問題不大。”

“問題不大？”程晉笙嗤笑，話對着兒子說，他看的卻是辛桐，“以後多長長腦子，真以為公司是你一個人的？”

程寄洲望過去，目光沉沉。

辛桐感受到窒息的壓抑，悄悄拉住他衣袖，她轉過臉揚起笑，“程伯伯，我爸爸一直念叨您呢，等您空了可快些去找他吃飯吧，不然我爸爸整天就在家裡念叨不停，煩死我跟媽媽了。”

程晉笙緊繃的臉色舒緩，對她和對兒子判若兩人，“好好好，一定。”連語氣都特别溫柔。

辛桐如釋重負，盯着電梯數字默數，可再快點兒吧。

電梯門開，同一層樓，兩波人分開，各走各的。

回到程寄洲辦公室，辛桐毫無形象癱在沙發，看着他徑自往辦公桌走，“午休時間，你這也太卷了。”察覺到他心情不虞，她故意逗他。

他剛開電腦，先回郵件，“你玩你的。”

辛桐眼睛一轉，手機開始外放編舞老師的動作視頻。音量調到足夠兩人都能聽到，她坐起身，胳膊跟着舞動。

程寄洲動作一頓：“飯後運動，當心胃不舒服。”

“所以我坐着隻動手啊。”她怼過去，“再不舒服，總比你沉迷工作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