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帝國内堪稱風平浪靜,沒再出現過什麼驚世駭俗的大事,謝臨淵每天的生活也變得十分規律,不是訓練就是看書。
直至時間來到弑神之日的前一天。
夜晚,謝臨淵緩步走進後花園。他遙遙望向那道坐在大樹下的渺小人影,心情頗為複雜。
各項屬性提升上來後體質也會全方面的加強,其中自然也包括視力。
即使相隔甚遠,但他仍然能夠看清對方的模樣。
謝臨淵抿了抿唇。
“哒-哒-哒”
鞋跟踏過平坦的草地,他最終在霍普身前站定。
此時,霍普的模樣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隐藏在長袍裡的那部分軀體暫且不論,隻看他露在外面的頭顱。
原先白淨精緻的臉龐發生了異變,左邊那半張臉的臉皮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猶如夜幕般深邃的幽藍,内裡有點點星光流淌。
搭配上那張尚且完好的右臉,整體有種詭異的美感。
就在這時,霍普左邊的眼球像是被某種東西給強行擠出來了般。它脫離了眼眶的桎梏,咕噜咕噜的滾到了謝臨淵的腳邊。
“……”
低下頭和那隻淺藍的眼珠對視,謝臨淵頓時沉默了。
見他到來,霍普擡起頭,用那隻僅存的右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表情沒什麼變化。
按理來說,以正經方式成就真神的過程是不會這麼驚悚的。
霍普之所以會變成這副模樣完全是因為,他強行往體内灌輸了不屬于自己的神性,将升維階段所需要的時間瘋狂壓縮,使得身體從凡蛻變為神的過程被無限加快,最終呈現出的結果就是如此了。
至于皮膚下為何不是血肉之軀,則是因為他的這部分軀體其實已經擁有了神性,在外所表現出的形态就是顯化了部分星辰的特質。
等到霍普成神後,即使他的外表還和原來沒什麼兩樣,但内裡其實早已和人類沾不上邊了。
一想到亞倫口中描述的真理之主的模樣,謝臨淵就不禁在心中打了個寒戰,光是想想就覺得那種場面實在是太掉san值了。
希望霍普最後定下來的形态能保持着點兒人樣,不然謝臨淵以後和他交流時可能會覺得不太自在。
謝臨淵彎下腰将那隻滾到他腳邊的眼球撿起,動作輕柔的擦拭幹淨了上面的污漬。
眼球入手的觸感是濕潤溫熱的,表面光滑,手感相對柔軟,但還是具有一定硬度的。
近距離觀察着這隻眼珠,謝臨淵突然發現,霍普的瞳色其實并非是常見的淺藍,而是比那還要再白點、再透點的月白藍。
将其虛握在掌心,謝臨淵走到霍普的面前,随後便席地而坐。
他觀察着霍普,隻覺得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難過和惋惜。
像是一件原本很完美的作品被毀壞了似的。
身為藝術家的謝臨淵非常反感這點。
一點點的用目光描繪着他殘缺的面容,謝臨淵突然開口道:“如果把眼睛再塞回去的話,還能起到作用嗎?”他注視着那隻僅剩下一個黑窟窿的左眼問道。
霍普搖搖頭,“這隻眼睛屬于我身體内[凡]的那部分,于現在的我而言已經是無用之物。”
“而且新的眼睛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長出來了,不必擔心。”他說。
就像是人類孩童的乳牙會随着年齡增長而逐漸脫落,最後長出新的恒牙般,之後再長出的那隻眼睛就會帶有神性了。
不過與換牙不同的是,走了偏門晉升僞神的過程會使人感受到莫大的痛苦。
在升維的階段,不論是靈魂還是肉.體都會被剝離出和[凡]相關的概念,并填入同比例的神性。
而将這個過程濃縮到一天後,就相當于霍普要活生生的感受着自己的血肉被一點點撕裂、扯碎,而後再填入不屬于自己的,具有排斥性的神性。
也就是說,霍普現在待在這裡的每一秒,都在承受肉.體與靈魂被同時撕裂的痛苦。
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喊過一聲痛,表情也很平靜。
想到此處,謝臨淵垂下眼簾,望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些憐惜。
“…是不是很疼?”他低聲問。
“疼痛是一種主觀感受。”霍普道:“根據軀體傳來的感覺來看,是疼的。”
“但若是依照情感,”他頓了下,說:“我并沒有感覺到疼痛。”
“好吧,情感缺失也有缺失的好處。”謝臨淵無奈的扯了下嘴角。
他随手将眼珠收進了物品欄,而後試探性的伸出手,帶着些好奇摸了摸霍普的左半張臉。
入手的觸感很奇特,幽藍的部分有些像非牛頓流體,手指陷進去時是柔軟的,像是在觸碰某種濃稠的液體。
而那些星光的觸感則是微冷的,手感很難描述。非要形容的話,謝臨淵隻能說,這摸起來就是星星的觸感。
謝臨淵的手指移到了眼眶的部分,和平坦的下半張臉不同,沒了眼球的眼眶是深深凹陷進去的。
他動作輕柔的沿着邊緣緩緩摩挲,偶爾會碰到那些流動的星光。
“…唔…”霍普稍稍的皺了下眉,從喉嚨裡溢出一聲悶哼。
見此,謝臨淵立馬停下了動作。
“抱歉,不舒服嗎?”他收回了手。
“不,”霍普搖搖頭,“隻是有些…奇怪。”
他鴉色的睫羽顫動了幾下,右眼的瞳色似乎變深了些。
這時,上千枚樹葉同時從生命之樹上掉落。謝臨淵接過一片,發現其早已不複翠綠的顔色,變為了枯萎的褐黃色。
這代表生命之樹内存儲的神性正在一點點被消耗。
“…呃…!”
與此同時,霍普用手死死的按住了太陽穴,本就白皙的臉龐頃刻間變得近乎于蒼白。
“怎麼了?”見狀,謝臨淵立刻關切的詢問道。
“……是升維的進程開始加快了,我剛剛…稍微有些不太适應。”
霍普說着松開了手,此時,他右半張臉的血肉也在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