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樹微微搖曳,一片脈絡清晰的綠葉從樹枝上掉落,随着風緩緩飄到了一隻伸出的手掌中。
霍普輕握住葉片,點點熒光從中浮現,沒入了他的胸膛。
這時,身後傳來急促的、不加掩飾的腳步聲。
霍普轉過身,看着臉色陰沉,向他飛奔而來的謝臨淵,剛想說些什麼,卻被一把按住了肩膀。
“咚!”
下一刻,他被猛的推在了樹幹上,背部緊貼着凹凸不平的樹皮。
“…?”
柔軟的黑發被壓亂,霍普微微睜大眼睛,神情難得的顯出了半分驚訝。
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很用力,青筋暴起,若換做普通人怕不是骨頭都要被捏碎了。
但對于霍普來說這點力度并不算什麼,他更在意的是對方此時的狀态。
由于他的身高隻到謝臨淵的胸口,再加上他們此時離得很近,所以霍普需要仰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為什麼不和我說?”謝臨淵啞着聲音問道,每個字都像是硬生生從牙縫裡擠出來似的。
“您是指什麼?”即使在這種情況下,霍普仍然保持着平靜。
此前謝臨淵隻覺得霍普安靜乖巧,但現在當他看到對方那張仿佛什麼都沒發生般的臉,隻覺得心中燃起了一團烈火,幾欲沖破胸膛。
“你要成的不是真神,而是個必死無疑的僞神!”謝臨淵低下頭,從那雙如鏡面般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因憤怒而顯得扭曲的臉龐。
“這種事為什麼不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和我說清?為什麼不親口告訴我?!”
“别說什麼我沒問,你心裡絕對清楚我對這方面認知的缺失。”
謝臨淵手下的動作無意識的愈發用力,臉色陰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
“我讨厭把話說一半的人,更讨厭一句話都不說就隻會把事情都憋在心裡的人。”
“你長嘴了,不是啞巴,智商更沒有問題,你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那就應該主動開口和我說,而不是等着我來找你!!”
無法遏制的怒火幾乎要将他的理智燃燒殆盡。
“如果我沒有從其他人那裡得知這件事的話,那你是不是就準備一直瞞着我到計劃實施的那天?!”
“到時候真理之主死了還沒來得及高興,我再一轉過頭,發現你他媽也跟着一塊兒死了!!”說到這兒,謝臨淵簡直要被氣笑了。
“等見到了你的屍體後,我再跟個傻逼一樣到處去問其他知情人,最後才在他們憐憫的眼神中得知了真相。”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自以為是的說着為我好怕我傷心,聯合其他人将我蒙在鼓裡,為什麼不能考慮考慮我的感受?!”
憤怒混雜着哀傷,謝臨淵的呼吸變得沉重,心髒一抽一抽的疼。
霍普靜靜的看着他。
“……人死了後就什麼都沒了,就算他們給你舉行了葬禮,把你的事迹刻在史冊上,但這些都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了。”
“因為你已經死了,你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他的聲音沙啞,語氣顫抖,最後幾個字被說的很輕,像是要随風而逝般。
霍普微微垂眸。
“……那天在場的所有人是不是都知道這點?他們明明都知道你會因此而死,但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反對。”
謝臨淵明白這件事隻能由霍普來做,就如亞倫所說的那般,除了霍普外誰都不行。在這種涉及人類生死存亡的事上也不該優柔寡斷,但……
…他才十二歲啊。
這種拯救世界的重擔憑什麼要讓一個孩子來扛?
回想起會議時其他人對此事的态度,謝臨淵的心髒更疼了。
他們為什麼會如此冷漠?就好像霍普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個可以随用随丢的物件般。
謝臨淵低頭看他,直到現在,那張臉上仍然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或許不僅是他人,就連霍普本人都從沒把自己當做人類來看待。
‘他天生情感缺失,不懂得什麼叫愛。’記憶中的卡德莉娅說道。
“…不該是這樣的。”謝臨淵低聲說道。
“你那天說過要等我的,我在乎的。”
謝臨淵控制不住的紅了眼眶,悲傷幾乎要從心口湧出。
他當時想,霍普成了神,壽命也會變得極為悠長,能夠扛得住時間帶來的磨損。
這樣即使謝臨淵離開了阿萊界,等到某天他回來時,二人就能夠再次相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能天人永隔。
“生命之樹的神性僅能支撐一場戰鬥,等到結束後神性耗光,我就會從神位上摔落。”
“德裡克是這麼和你說的,對吧?”
這時,霍普終于開了口。
謝臨淵沒有回答,隻是沉默的注視着他。
“十年的時間太短,不夠我以正常的方式成為真神。而神凡間的差距太大,不成神,我連站在真理之主面前的資格都沒有。”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
“所以我隻能以取巧的方式獲得神位,成為僞神。”
“但這并不代表我必死無疑。”霍普說着,從懷中掏出了一個亮晶晶的東西。
謝臨淵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前些天通關戰争試煉後霍普獲得的那份獎勵。
“您獲得的是戰争之神的神格與武器,而我拿到的則是祂的神性。”
“兩份神性足以讓我在戰鬥結束後仍留有餘力。”霍普看着他,“那時我便需要您的幫助,來取得真理之主的神格。”
“真理之主的神格和我的相性很高,使用它後可以暫時穩固住我的神位,那時我便能夠以神祇之身掠奪阿萊界的[星辰]權柄。”
霍普伸出手,點點星光在掌心凝聚。
“最終,以[星辰]成就我的真神之位。”他說。
聞言,謝臨淵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