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擠的。”金墨抿着唇,冥思苦想:“而且很吵。”
“我睡不好。”
遊然失笑:“你總不能一直跟我住在一起。”
他默一瞬,還是道:“你現在叫金墨,不是我放在兜裡的怪物了。”
他想說自己能養一隻寵物,但真的不太能養一個人在家裡。
奶奶大概也會覺得不太合适。
穿白襯衫的少年靠着窗邊,側臉被半下午熾熱的陽光曬得近乎透明,眼睑上那粒紅痣血一樣熱烈,眸子裡卻含着些委婉的歉意。
金墨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有些難受。
盡管進入人類社會還不久,憑怪物的敏銳程度也知道,熟悉的人之間,似乎沒有這些禮貌。
就好像,遊然是在拒絕一個關系不那麼好的同學。
怪物不太開心。
但表情竟然看不出來,還笑着,擠出來兩個梨渦,無所謂地說:“那我就還是你的小怪物。”
太奇怪了。
眼下的氣氛,像是透着些心酸。
遊然看着金墨裝出來的一副笑臉,想說你的眼睛都變金了些。
他于是跳過這個話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這裡,不黑了。”
怪物明顯一愣,倉促地閉眼,半晌才睜開,湊到遊然臉前:“現在黑了嗎?”
睫毛濃密,一直是金色的,眼珠漆黑,裡面澄澈又虔誠地倒影着遊然的臉。
遊然退後一點,點頭:“嗯。”
相顧無言,車停留在那個路口,遊然起身時一晃,皺眉左手撐在前排的椅子上緩了緩,金墨反應很大,手就扶在人肩膀上,疾聲問他:“怎麼了?”
“不舒服嗎?”
遊然腦子發蒙,搖了兩下頭,被金墨攙着下了車。
他在站牌邊靠了會兒,金墨蹲在地上緊張地盯他:“去醫院吧。”
“你上次也頭暈。”
“去醫院吧。”
像熱鍋上的螞蟻,轉圈圈碎碎念。
遊然都沒空跟他計較上次又是什麼時候,自顧自歇了會兒就要走:“沒事,起身急了有時候會這樣。”
金墨就站起來跟着他:“不對,我起的比你還快。”
遊然:“……”
那人和怪物的體質能一樣嗎?
他擺擺手:“真沒事。”
金墨不信,還很擔心,但是真要犟沒幾個人犟得過遊然,他說不去就不去,現在完全能把小怪物那張漂亮的臉當背景闆,一眼也不看。
某種意義上來講,也算是骨骼驚奇。
走進家裡樓道的時候,身後的腳步聲突兀消失了。
遊然一愣,轉身看的時候臉上還寫着那麼點不可置信。
小怪物這就走了?自己車上那句話殺傷力真有這麼強?
他正反思着,冷不丁一團熾熱的溫度貼在了手背上。
頭皮發麻,人類的條件反射催使他狠狠甩了下手。
手上的溫度紋絲不動。
遊然這才在驚詫中看清,手上黏了一隻黑金色的大眼小怪物。
遊然:“……”
心髒病差點給他吓出來。
行吧,說家裡不能再養一個人,就變回了怪物的模樣。
誰能有他聰明啊。
遊然擡起手仔細看了看許久不見的怪物,大大的一隻獨眼依舊沒有眼珠,裡面鎏金色的流體歡快地旋啊旋,金色那隻羽翼愈發亮麗,骨架漆黑。
似乎金墨變回怪物,遊然的心态能放得更平了。
他甚至伸出指尖翻了翻趴在手上的怪物,第一次看清楚怪物背後的一大片或黑或銀或金的眼睛。
很奇妙的一種感受,漆黑的一片背羽裡,各色的小漩渦,像一片璀璨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