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為老夫人膝下二兒子謝長恒房中的一名庶女,常年來都是謹小慎微的做事。可剛剛那番動靜,直到此時,她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急忙垂首,聲音幾不可聞道:“但聽謝大人教誨!”
随後趕忙拉着身側的丫鬟疾步走了。
“噗嗤”見謝清蘭帶着人走遠,沈娥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知夫人遇到了什麼趣事,竟這般欣喜?”
沈娥正笑着,頭頂卻忽的傳來一道過分冷冽的聲音。
她這才急忙頓住,又擡眸看了眼,果然見那人正悠悠的盯着她,眸底像是融了雪,能凍死人。
“沒什麼。”沈娥急忙垂首,有些不自在的移了視線,随意道。
“呵”,她聽見那人輕笑一聲,不知道信了沒信。
“方才謝大人倒是仗義,竟也會主動出聲替我解圍。”
沈娥揚着眼尾道。
謝時浔聽言,卻是唇角一勾,有些晦暗不明道:“夫人客氣了,畢竟……那是情趣。”
話落瞬間,沈娥忽就覺得,這人怕是小廚房裡的豬油吃得太多。
*
謝時浔的一句話,成功讓沈娥不太想搭理他,雖然平日裡也沒怎麼搭理,可今日她就是覺得這人陰陽怪氣得很。
她好端端走在前邊,那人就說“你擋路了”。
她碰見朵開得好的牡丹,想停下來看看,這人就說“牡丹看得極豔,可對夫人來說不太合适。”
……
說多了,沈娥徹底忍不下去,連表面樣子都懶得裝。一直快步走到謝府門口,都還沉着一張臉。
謝時浔在後邊亦步亦趨的跟着,绯色的官袍從青石闆上遮過。擡眼望見身前走的有些“氣性”的沈娥,昨晚到現在一直壓在心底的郁氣終于散了些。
昨夜他回書房辦公,又暗中處理了些事情。可最後回的,還是喜屋。
他對沈娥,一開始其實并未想有什麼交集。更多的不過是要利用她,去拿下蘇家這樁婚事。
若說她在京城為窮秀才說親,讓他有惜才之心。可天底下,最不缺的便是才子,貴族裡找不出來,可寒門子弟裡不得明路的才人大把,他又何必去苦苦招攬個“媒人”?是以他并未放在心上。
一直到他發現這人喬裝了面容,又改了年齡……出奇的和他那位“童養媳”有些相像。可更讓他驚訝的,還是這人竟會武,并且不是花拳繡腿,是身上真真正正有着本事。
威脅他,談條件,最後還不忘給他擺一道,隻給蘇家留後路……他本以為這人隻是貪财,可後來才發現,這人複雜得很。
有趣,真的很有趣。
可也僅僅是有趣。
直到那日他認出來這人從前的身份,幾乎是頃刻間,他就下了決定。
他要沈娥替蘇明曦嫁給他。
這輩子都隻能留在他身邊,好好磋磨時光。
昨夜他醜時回的喜屋,剛踏入院中,就見屋中的喜屋燈已經黑了。
他眼尾微挑,推開門進去。卻見隻剩羅床不遠處的案桌上,還燃着一根火紅的蠟燭,此時已經流出來了大片燭花,微弱的燈光暈在屋裡,淺淺照出了花窗上貼着的“囍”字。
謝時浔隻看上一眼,便去了淨室。弄好了合衣出來,隻是微微瞥了眼外間置着的小榻,就朝裡間走去。
最後合衣,在沈娥身邊背對着她躺下來。
他前世一生吃過的苦難不算少數,甚至在乞丐窩裡睡過……如今不過是身側換了個人躺着,他并不在意。
可今夜他卻覺得有些熱,閉了幾回眼都睡不着。
索性微微思索起前世的事情,可還不待他細細理起,腰上就被人猛的踹了一腳!
他一時不察,直接從榻上摔了下去!
“碰!”一聲,他連忙用手肘撐地,才停了下來。可被他撞到的木椅就不太好運了,“啪塔”一聲便直直倒了下來。
這一腳的力氣極大,若非他前世今生都潛心練過武,恐怕那人剛剛嫁過來,便可當了寡婦!
“呵!”謝時浔舌尖抵唇,氣笑了。
撐手從地上起來,疾步走到床前,就見那人躺在錦被裡,一張鵝蛋臉掩在猶如黑緞的發裡,皮膚白皙的仿佛可以掐水,一張櫻唇泛着粉色……此時正睡的香甜,姿勢卻讓人不敢苟同。
懷中正緊緊抱着他剛剛枕着的軟枕,側着身子歪頭睡着,可一隻腿卻從錦被中伸出來,搭在他剛剛睡的位置。
謝時浔看了,這人性子看着剛硬,足卻有些秀氣白皙。此時隻堪堪露出一截——
幾乎是無意識的想到:不知道/摸/起來又是什麼感覺?
被自己的想法嗤笑到,唇抵着舌尖,他上前一步坐在床沿上。
謝時浔俯下身,彼時沈娥剛好側身轉了個方向,面對着他。被發絲掩住的半張臉露出來,連帶着的還有一截看起來格外細長脆弱的脖頸。
謝時浔勾唇,将手覆上去。
沈娥閉着眼,看不到他此時眼底閃爍着的危險與瘋狂。
紅蠟即将燃盡,花窗被人開着通風。此時忽的起了一陣微風,從花窗處蕩過來,拂過紅柱高高的簾帳,又朝着床邊的薄紗,微微蕩漾。
謝時浔一襲白衣,領口微開,鎖骨微顯,此時盡數隐在暗夜中。燭火的燈光很暗,風透過薄紗輕輕吻過他的發絲打在他的臉上。暗夜中隻能看見他微勾起的唇,還有一雙如墨的眼。
手放在沈娥的脖頸上,抽了她搭在頸上的發……想要細細摩挲,又想下一秒就将着脆弱的脖頸直接掐斷。
“沈蘭姝,你真的……很會找死。”
謝時浔的聲音有些輕,盡數浸入暗夜裡,主人公聽不見。
手上正要用力時,他忽的想起,也是這個角度,在十三歲他剛剛重生時,便用一根麻繩親手勒死了自己的叔父。
那一夜,他的麻布衣袍沾了血。
“罷了,今日是大喜之日,便不跟你計較。”
良久,謝時浔低笑一聲起身,甩袖負手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