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汜的眼神又轉回顧越轍臉上,卻不敢與之對視,心髒酥酥麻麻的,像許多隻觸手在鬧,在撓。
顧越轍怔住,在實話實說和能夠獲取對方好感的謊言中,毫無羞恥心地選擇了後者。
兩三秒後,含糊不清、指代不明的話脫口而出。
“昨晚吓死我了,你都疼暈過去了。急性闌尾炎,還好送來得快,不然我……總之以後别再喝酒了。”
原來他得的是“闌尾炎”,莊汜心有餘悸地點點頭,不是大病就好。
沒了話,兩人距離極近,呼吸的熱氣撲到彼此臉皮上。莊汜側過臉,耳朵爬起一彎紅暈,胡亂說道:“你去洗個澡吧,身上都有味道了。”
顧越轍揚了揚眉,低頭嗅了嗅自己,感覺還行吧。但依舊起身來到衛生間。
站在洗手台前,鏡子裡的人的确有礙觀瞻,油膩的皮膚,糟亂的頭發……看不下去了,轉身打開淋浴器,白色的熱霧慢慢充溢整個空間。
衛生間裡響起嘩嘩的水流聲,莊汜外耳廓的熱浪也緩緩消散。呆愣愣地半靠在床頭,想着什麼……
少頃,黃經理拎着一大袋外賣,從門口過來,人未至,聲已到。熱情地朝莊汜招呼道:“小莊總,你終于醒了?昨天吓死人了!”
“黃經理,你怎麼來了?”莊汜回過神,微微張大眼睛。昨晚自己的事,得鬧了多大的動靜?怎麼連黃經理都曉得了,大清早還來老遠的過來探望病人。
莊汜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對方和自己在工作上還是甲乙方關系。
黃經理抖了抖手裡的紙袋,說:“我給你和小顧總買了點早飯,醫院的飯肯定不好吃。這是沽門市很有名的早餐店,味道清淡又有營養,非常适合病人吃。”
把袋子裡的碗筷拿出來,放置在電視機下方的櫃子上。
“好的,辛苦你了。”莊汜禮貌道謝。原來還是蹭了小顧總的光。
這位工程部的經理,是負責本次項目甲方的現場代表,為人圓滑,很懂人情世故。要不是昨晚他巧舌如簧,自己還得多喝“幾壺”。
黃經理一邊拆外賣,一邊回道:“不辛苦,昨晚急死我了,酒店前台弄房卡搞了半天,真耽誤時間!不然我送小莊總來醫院的速度更快,能讓你再少受點兒罪。”
背對莊汜認真拆外賣的黃經理,沒看到病床上人慢慢下沉的臉色。
所有的盒子全拿出來擺好後,後面兒依舊沒動靜。
黃經理扭頭一看,莊汜在笑,可笑得很奇怪。後背發涼,還以為自己某句話說錯了,得罪這位小祖宗了。
“小莊總,您怎麼了?”
“沒什麼,剛才你們顧總同我說,是他親自送我來的醫院。”
黃經理:“……”
完蛋,顧總怎麼也不提前跟他通氣,這下被他搞砸了!
小兩口的情趣,他……
後背一陣涼意,黃經理猛地拍了拍腦袋,很浮誇地告辭,“哎呀,小莊總,我突然想起項目上還有事,我先走了。您和顧總慢慢吃,這個粥真的特别好吃,你們一定要試一試。”
三步并作兩步迅速遠離是非之地,經過衛生間時聽見裡面流動的水聲停了。
黃經理怔了半秒,趕緊逃!
李逢左手拎着一隻大大的公文包,右手提着一個鼓鼓的黑色旅行袋,剛跨出電梯,與等待電梯下樓的黃經理面面相觑。
“黃經理,還挺早。”李逢跨出電梯,主動打招呼。
“李助,早。”黃經理摸了一圈高聳的肚子,黑黝黝的臉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左瞧瞧,右看看,把李逢拉到一邊求助,“李助呀……剛才我對小莊總說錯了一句話,準确點兒是多嘴了。”
“……”打工人李逢那顆柔弱的心猛地下墜,聲音不穩地問:“黃經理,你說了什麼?”
黃經理呲了一下牙,眉頭緊皺,唉聲歎氣道:“哎,小莊總似乎以為是顧總送他來的醫院,我說漏了嘴。”
四處張望,還小心翼翼地捂住嘴,仿佛特務頭子接頭,傳遞什麼重要情報。
李逢年紀輕,但跟着顧越轍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腦子一轉,便明白黃經理的意思,他大抵還美化了原話。
小顧總應該自稱他送的,而不是小莊總以為他送的。
可大清早,顧越轍肯定沒來得及同黃經理“串供”,這邊又說漏了嘴,于是立馬被識破了顧越轍的謊言。
李逢能想象小莊總當時的表情。即便謊言是善意的,但終究說了謊。他有點同情老闆,感情之路真是坎坷得很。
看來‘職場得意,情場失意’,這句俗語不無道理呀。
見李助低頭不語,黃經理又試探着問:“李助,您每天跟在小顧總身邊,肯定最了解他。你說……我怎麼辦呀?”
李逢擡起眼皮,緩緩看向黃經理,解鈴還須系鈴人,“我估計小莊總又得跟顧總甩臉子了……所以你得從小莊總身上下手……”
“嗯嗯嗯……”黃經理連連點頭,“李助,還是得你!厲害”
為李逢豎起一隻大拇指,點贊。
“……”李逢表示:不厲害,隻是一個為老闆感情操碎心的卑微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