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裡才知道原來之前那種每日堆滿桌面的文件，隻能算作狄法要處理的事務的冰山一角。

狄法忙，伊洛裡也閑不下來。

作為顧問，伊洛裡每天的工作就是幫狄法把文件都歸類好，接聽電話，記錄并整理來客的談話内容，把狄法的意見傳達給不同的人，提前準備好參考資料等等，聽起來很輕松，但真做起來其實很瑣碎累人。

礦業有很多專有名詞，而且文件中又往往用簡稱指代某樣事物，這對沒有涉獵過這行業的伊洛裡是一種挑戰，伊洛裡不想什麼都去問本就很忙的狄法，便自己查資料，做筆記和背誦，經常工作到深夜才能上床睡覺。

如果說兩人之前沒多少見面的機會，但偶爾還有相處的時間，那麼現在就是兩個人基本一整天都在同一個房間裡，但沒時間交流。

又是一天，伊洛裡同樣在辦公桌前整理今天新送來的信件，分出要立刻處理的和不那麼緊急的，他今天動作有點慢，看上去心神完全沒有集中在工作上。

伊洛裡又喝了一大口濃茶，這是今天的第三杯，但依舊打不起精神。他實在是太困了，昨晚看那本《礦石圖鑒》一不留神看到了淩晨，隻睡了三個小時就又起床。

他觑了一眼狄法，狄法還是正襟危坐，翻頁聲基本是他那裡發出來的。

伊洛裡強撐着又工作了一會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閉上眼睛，等再睜開眼時，狄法卻是站在了他桌前，高挺的身形像極一株冷杉，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怎麼？

伊洛裡後知後覺循着狄法的視線往旁邊看，攤開的筆記本上邊有他犯迷糊時寫的關鍵詞，筆迹扭扭歪歪的，很醜。

“‘黑、金’？”狄法念出來其中一個詞，眼神像在問伊洛裡為什麼要記這種詞彙。

伊洛裡尴尬地撓了撓臉，說：“我不是很确定‘黑金’指的是鐵還是黑色的金子——如果這種礦物确實存在的話，所以就先記下，準備遲點查資料來确認。”

很顯然，紅血人可以在花園中種下無數花種，但無法期待會從泥土中長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磷葉石，更無從成為辨認礦物的一把好手。

伊洛裡不想讓狄法覺得他沒有能力做好這份工作，解釋道：“我知道我在辨認礦物的方面沒有任何經驗，但我會盡一切努力快點提升自己的能力。”

說着，他不自在地笑了一下，“我不想讓你失望。”

狄法還是在看着他，視線在那淡淡的黑眼圈附近徘徊，“你每天都看資料看到很晚嗎？”

“沒，就是偶爾一天……哦那不算什麼。”伊洛裡後悔自己昨天熬夜了。狄法會不會因此懷疑起自己的判斷，發覺他其實不适合做卡斯德伊的顧問？

伊洛裡有點面熱，不敢看狄法。

沉默了一會兒後，狄法說：“是我的失誤。”

狄法接下來的舉動出乎伊洛裡的意料，他把伊洛裡從桌子後邊抱了起來。

伊洛裡吓得抓住了他的衣領，“這、這是幹什麼？”

狄法沒回答，将人抱到了沙發，他知道伊洛裡肯定不會聽自己說的乖乖回房間休息，倒不如自己監督他在這裡睡一覺。

這麼多天的相處中，伊洛裡逐漸發覺狄法其實有不那麼高傲的一面，同樣的，狄法也一點點了解到他溫和的性格下藏着執拗的底色。

“我不困了，真的。”伊洛裡被按住後腦，枕在狄法的胸口上，看樣子狄法是試圖強迫他睡覺了。

這下伊洛裡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确實他跟狄法更加親密的事都做過不止一回了，也不是沒有相擁着睡覺，但清醒和半清醒狀态下的擁眠就不是一回事，更何況這裡可是書房，海伍德随時有可能送茶過來，來訪者也随時有可能出現，如果被其他人看見他貼在狄法身上的模樣，那真是十張嘴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了。

“狄法，”伊洛裡忍不住了，“你别鬧。”

狄法低下頭看他，從小小的追求者眼中看出來十分不情願，碧眸裡的綠色鮮活地躍動。

伊洛裡抗議：“我是想要幫上你的忙，不是成為你的負累，拜托，别用對易碎品的态度對待我。”

伊洛裡決定收回前言，狄法還是傲慢至極的黃金公爵，一點都不聽人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