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失去了靈力,我與普通人無異,我跑了三天三夜,一刻也不敢停,可還是被捉住了。
他們扯着我的頭發,用棍棒捶打着我的身體,斥責我的不安分。
“跑?總想着跑?”
“老老實實服服帖帖的不行嗎?”
他們将我拖了回去,血和污泥染紅了我的裙擺,也染紅了我的眼。
惡籠罩着我,我被激起了一直壓抑着的魔的本性。
他們看着我通紅的眼睛,有一瞬間的害怕,但就一隻有一瞬,便激動了起來。
“這個女的不聽話不好管,我們對外說,她是魔,騙個好管的來不就行了。”
我第一次覺得世人對魔修的批判太過片面。
人的惡遠超與魔。
墨鸢就是那個被騙來的女修,我與她同為女修,惺惺相惜,我不忍她步我的後塵,将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她。
可她對我豎起了武器:“休想迷惑我。”
她不信我,哪怕我舉出各種證據,她都不信我。
她更信世人的偏見。
她是個音修,戰鬥力不強,沒法徹底殺了我,朱鎮長提出,用古籍裡記載的方法将我封印。
那方法血腥殘忍,她有一瞬間的猶豫,但還是在朱鎮長的鼓動下答應了。
那是個月圓夜,我永遠記得那天晚上的月光。
我被開膛破肚,生取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
我感受着力量慢慢回歸,暢快不已,剛想一雪前恥,卻被莫名其妙的幾滴血,壓制住了修為。
他們說:“這是她肚子裡孩子生父的血,也是她剛剛禮成的相公的血。”
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被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桎梏住,就憑他是我肚子裡孩子的生父嗎?
哪怕我從未承認過這個孩子,更從未承認過他!
他們替我把我嫁給了他,我被迫與他鍊接,這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就有了約束我的能力。
他徹底桎梏住了我的人生。
我被封在地底,與漫天黑暗作伴。
他們不知道,我雖躺在地底,卻能感知那被取出來孩子的狀态。
在壓根分辨不出黑夜白天的地底裡,我被痛意刺激,耳邊傳來咀嚼的聲音。
咕噜咕噜。
肉塊被煮熟,分開,咬爛,吞食。
我捂住了嘴,他們吃了我的孩子。
我的感知躺在了他們的肚子裡,聽着他們說:
“吃了這仙人的孩子,是不是我們也能成仙?”
隔着肚皮,聲音悶悶的,卻又轟隆隆的作響。
我突然想起了額桑阿嬸的話,她說:
貪欲是惡之源,而越沒能力的人貪欲卻越大。
吃了魔子嗣的血肉,怎麼可能成仙,但他們也沒有成魔。
一群人不人魔不魔的怪物出現了。
他們愛上了力量的快感,越來越多的被騙來的修士被吞食。
他們将自己的血滴在我賜給他們的水井裡,喝了水的修士染上了魔氣,一次又一次的利用除魔引得修士自相殘殺。
我熬啊熬,終于熬到封印破裂的那天。
這個鎮子裡所有人都該死,我想将他們制成傀儡,卻有一堆所謂的世家宗門高門弟子,舉着劍阻攔我。
他們和墨鸢一樣,聽不見人言,看不見證據,隻相信心中的偏見。
我本就被封印害得隻剩半身修為,拼着全力,才讓自己大仇得報。
可自身也接近油盡燈枯,我拖着殘身,順着鎮裡人所說的方向,踏着滿地的血液,找到了墨鸢。
她瘋了,半瞎成了全瞎,瘋瘋癫癫衣不蔽體地睡在東邊的草席上,嘴裡念叨着打更。
我原以為,我恨她,在看到她的慘樣會大快人心。
我該恨她的,恨她識人不清,恨她不辯是非……
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竟不覺痛快,更多的是可悲。
我們都成為了這座鎮的養料。
我身上的血滴落在她的額頭,是那樣明豔,她似是認出了我,眼裡多了些别樣的神彩。
我們本該都有彼此的康莊大道。
我倒在了地上,望着一望無際的天,閉上了眼。
我曾給了這座鎮新的生命,也終被這座鎮徹底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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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上天垂憐,也可能是我心中怨念久久不散,再睜眼,我一縷靈成了心魔,在試煉秘境裡化作了心魔境。
我遇到了個有趣的女修,她比其他修士要少些什麼東西。
我稱那東西叫‘三六九等’。
她勘破了我的幻境,找到了真相,成為了這數年裡,第一個願意信我的修士。
我原以為,這已經是對我最好的安慰。
沒曾想,在出去的那一刻,她竟然回頭了。
我能感受到她對赢的渴望,可哪怕她的夥伴一再催促她進入下一關,她依舊回頭了。
她問我:
“你想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