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杜墨煙,是個魔修。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是個魔修。
外人皆傳魔修十惡不赦,可我看到的卻不是這樣。
泰甯阿嬸喜歡煉藥,雖然總是練一鍋綠油油的東西,但她甯願把自己毒到趟闆闆,也不肯找藥人。
秦楠大叔是習體的,總是兇巴巴地說自己能一拳打死三個我,但其實心軟的連個兔子都不敢殺。
若書哥哥說他是個花花公子,最會惹女人傷心,讓我離他遠點,但其實他屋子裡的普通女人都是自願跟着他的。
從全身是傷到繡花跳舞,我看着她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還有吳家弟弟,林家姐姐……
因為他們,我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憧憬與好奇。
若是這樣的魔修都被稱為十惡不赦,那其他人豈不是都好的沒邊了?
我懷着這樣的好奇,穿上我最喜歡的白裙,走了出去,走到了巫靈鎮。
巫靈鎮大旱,民不聊生,遍地嬰兒哭啼。
我難以相信,這裡竟比魔界都要荒涼。
看着一個個孩童臉上稚嫩的笑容和婦女那張滿是風霜臉上的哀求,我于心不忍,留了下來。
我用靈力為他們帶來水源,教他們識字,種地。
他們奉我為仙人,會在清晨為我摘取帶着露水的鮮花,會在得到稀奇東西第一時間獻給我,每個人都是那麼的友善。
我很高興,原來外面的世界真的充滿了鳥語花香。
在他們能穩定生活後,我準備繼續曆練,我向他們告别。
他們愣住了,對我百般挽留,見我執意要走,提出要為我舉辦歡送宴。
此時的我尚且沉浸在鎮上人鈎織出的美好中,未曾察覺危險已然逼近。
那是一杯我最愛的果酒,由被我救下的第一個男孩獻給我。
他說他感念我的恩情,卻為我獻上了一杯毒酒。
一杯足以讓凡人死上三十次的毒酒。
我沒死成,但也足足昏迷了三月。
再睜眼,我被鎖在一個男人的屋子裡,身上的靈氣消失不見。
那男人見我醒來,閃爍躲閃的眼神,慌張的步伐,都讓我心下一沉。
我摸上自己的肚子,如墜冰窟。
是的,我懷孕了。
朱鎮長假惺惺地抹了兩下眼淚:
“這事是條子做的不對,他被鬼迷了心竅,我已經罵過他了,要打要罰由你處置。”
“但他終究是你孩子的爹,你總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沒了爹吧。”
他見我不答,又換了個素日與我最要好的嬸子來勸:
“孩子,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不願,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大着個肚子,一個人走哪都不方便。”
“不如留下來,你放心,你是我們的恩人,我們一鎮子人都會好好對你的。”
“條子也絕對不會辜負你,我們鎮子的人都會幫你看着呢。”
我仍是沉默,還沒從他們突如其來的轉變中緩過神來。
條子走了進來,他跪在地上,頭抵住我的腳背,哭天抹淚地磕頭:
“是我錯了,是我鬼迷了心竅,你要怪就怪我吧。”
“我過怕了吃不飽穿不暖,要擔心疫病天災的日子了,自從你來了後,我們就再沒過過那種日子。”
“聽見你要走,我太害怕了,害怕我們會又變回從前的日子。”
“是我對不住你,是我錯了,但你是個好人,當初就能可憐我們幫我們,現在能不能也行行好,不走了。”
他磕地賣力,頭上鮮血直流,他抵住我的腳:
“求求您,我會一輩子對您好的。”
似是最虔誠的朝拜者。
他額頭上的血滴落,一滴落下,落在我的腳铐上,将我白色的羅襪染成了血色。
道歉朝拜的是他,驚恐慌亂的卻是我。
聽着周圍人的附和,我突覺好笑。
我給予他們的優待終成滋養他們貪欲的養料。
他見我沒有動作,竟試探性地伸出手,想要握住我的腳踝。
我冷着臉拍開了他:“我不會留下這個孩子。”
“更不會停留在這裡。”
“我教你們的已經足夠你們生活,我是修士,我還有我自己的大道要求,我不會停留在這裡。”
回答我的,是門被上鎖的聲音。
他們輪番派人來威逼利誘,口口聲聲為了我好,想報恩。
我看着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從老到少,甚至到稚子,全都是受我恩惠的人。
一群我救過的人,在用卑劣的手段留下我後,現在竟還能冠冕堂皇地跟我談報恩?
我不理解,隻覺嘲諷。
在又一次他們的規訓中,我松口了,我說,我想出去看看挑個好地方住下。
他們高興極了,曾經那個餓的隻剩一口氣,被我從鬼門關裡救下來的男孩撲到我身上,眼睛亮閃閃地:
“仙女姐姐太好了,等你生下弟弟,就能一直和我們在一起了。”
其他人都欣慰地笑了。
還是一張紙純直質樸的臉,我卻從中嗅到了無盡的惡。
我無數次試圖用利刃打掉這個孩子,可他們看管太嚴,我壓根接觸不到利器。
時間一天天過去,眼見肚子越來越大,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