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又補充了一句,“新的。”
魏缭的眼睛在崔轸和自家師妹臉上慧黠地轉了一圈,回到無名亭内休息後,又想出了一個新點子,“師兄,你身上那把好劍能不能讓我們瞧瞧。”
崔轸知道魏缭心中又在圖謀些什麼,“你不是看過了嗎?”
魏缭卻來了招猛男撒嬌,“師兄,師妹不是沒見過嘛。”
雖然見怪不怪,但崔轸受不了他這副樣子,便解下了腰間的佩劍遞給了姜原。
寶劍到手,姜原先是愛惜地撫摸了一下木質劍鞘。
卻聽崔轸補充道,“此劍的劍鞘在多次易主之後已失,劍鞘是我後配的。”
魏缭品了口茶,插科打诨道,“一看就是墨家出品,紋飾不舍得雕刻就罷了,就連大漆都不舍得上呦。”
墨家本就崇尚節儉,被人被打趣摳搜對崔轸而言不是一件羞恥的事情,而是一種贊美。
姜原拉開劍鞘,伴随一道澄澈明光閃過的是一陣低沉的虺虺龍嘯之音,繼而一柄厚重深湛的玄色劍身出現在眼前。
姜原贊道,“好劍。”
又道,“此劍足有四尺長,不似尋常之劍,倒像是秦劍的風格。”
“哎,這話你可說錯了。”魏缭打斷道,“此寶劍還真不是出自秦地,而是來自越地湛盧山。”
姜原驚呼道,“此劍竟然是歐冶子大師所造五把傳世名劍之首的湛盧?”
崔轸笑着微微颔首。
姜原眼中更加止不住的贊歎之意,雖然對傳世名劍愛不釋手,但再三欣賞之後她還是雙手把劍奉還給崔轸,“傳聞湛盧乃是是一把仁義之劍,佩戴在崔師兄身上真是相得益彰。現下物歸原主。”
崔轸還未去接自己的劍,魏缭這廂又是沖着他一番擠眉弄眼,“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事。師妹劍術精進與日俱增,隻是……還缺一把趁手的寶劍啊。”
見崔轸一臉看着他演的樣子,魏缭索性厚臉皮地把話挑明,“今日崔師兄既舍得把湛盧劍拿出來,不如再大度一些,送給師妹好了?”
崔轸還未有表态,姜原趕忙推辭道,“君子不奪人所好,今日能得見湛盧已是幸事,我實在不敢有此非分之想。”
崔轸沒有去接湛盧,而是凝眸朗目地打量起了眼前的女子,“未嘗不可。湛盧雖是傳世名劍,也不過是外物而已。師妹志氣高遠,懷柔天下,作為湛盧的新主人,也不是不可以。”
見崔轸竟然附和起了魏缭的玩笑話,姜原一時覺得湛盧這把名劍變成了一把燙手山芋,以至于湛盧主人崔轸看着自己的目光連帶着都有些發燙。
未料魏缭還繼續從旁說和道,“你崔師兄既然不吝所好地願将湛盧惠贈予你,你就不要再推辭,免得辜負了他一片拳拳之心了。”
姜原堅持奉還寶劍,敬謝不敏道,“這把劍實在太貴重了,我實在是不敢從命。”
“既然師妹辭不敢受,那這把劍暫時還是放在我這裡好了。”
崔轸這次從她手中接過了湛盧,姜原也頓時覺得山芋不再“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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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原走後,魏缭終于“圖窮匕首見”,“‘愛人若愛其身’,你對我師妹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崔轸平靜地反擊道,“你難道對師妹沒有什麼想法?”
“‘愛人者,人必從而愛之?’”
這句原本出自《墨子·兼愛》中的肯定句在魏缭口中成了一句疑問句。
“我與師妹相識十餘年,對于這個問題其實心中早有答案,我于她而言是如兄如長,如親如友。若是緘口不言,餘生還能繼續攜手同遊。”
“你曲解了《墨子》中‘兼愛’的意思,”崔轸一本正經地糾正道,“而且你是否高估了你們之間的關系,你怎麼能保證隻要不打破如今的關系,就能繼續攜手同遊嗎?”
“嗯…怎麼不能呢?”魏缭一副我師妹我還不了解的樣子。
“你可以不娶妻,難道還能擋得住她要嫁人嗎?”
魏缭無所謂道,“我愛師兄,也愛師妹,能看到我愛的兩個人兼相愛,也是一件人生幸事。”
“我不會向她表明心迹的。”
而且永遠不會。
魏缭不解道,“為什麼?既然師兄立志使天下人兼相愛,為何不能試試與其中一人兼相愛呢?”
“你又曲解了墨子的本意。”
“師兄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我年長她十八歲。”伴随着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崔轸重申道,“不是八歲,是十八歲。”
魏缭明白了,“師兄心中的道德上限是否太高了些?”
崔轸卻搖了搖頭,“不,這是我的底線。”
人人都有自己堅持的原則,魏缭沒有再勸,隻是歎息着遠去,“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