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身後總跟着的那個小尾巴怎麼沒來？”

“小尾巴？”魏缭往後看了一眼，有意促狹崔轸道，“猛男什麼時候也會說這種可愛的話了？”

“猛男？”

然而魏缭忘記了，崔轸不是他的“同鄉”，做不了他的“知音”，反而不解地指了指自己，帶着一分狐疑的可愛道，“可愛？”

“是啊。隻是不知如此可愛的猛男師兄何時這麼關心我師妹了？”魏缭一撩袍子坐到了他對面，在漆案上支肘看着他，還特意強調了“我-師-妹”三個字。

崔轸不知自己那張壯漢臉已帶上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癡漢笑意，“人家也稱我一聲師兄，難道不也算是我師妹嗎？”

“嗯……怎麼不算呢？”魏缭一時無話反駁，就朝崔轸擠眉弄眼表明了自己的來意，“師兄啊，我今日來是一樁事想請你幫忙。”

崔轸甩了甩袖袍，沒眼看魏缭日常對他的“暗送秋波”，“何事啊？”

不論如何，求人辦事，魏缭決定先拍一波馬屁再說，“師兄劍術高超，當世無出其右……”

但崔轸一如既往地不吃他那一套，“說正事。”

魏缭正襟危坐，拱了拱手恭肅道，“我想請您指點一下師妹的劍術。不過不白交啊。”

繼而嘿嘿一笑，他又補充道，“我聽說師兄門下近來出了一些不服管教的逆徒，待師妹劍術有成，也可以給師兄充當‘打手’不是？”

崔轸聽見“打手”二字蹙了蹙眉，手中的舊刻刀差點一不小心刻到了手，“姜師妹？打手？”

魏缭見他不信，拍了拍胸脯打包票道，“你别看師妹身量纖瘦了些，但以往我們結伴周遊列國的時候，都是她保護我的。”

想起當初在洛邑黑店的驚險遭遇，魏缭迄今心有餘悸，誰能想到周禮曾經盛行一時的東都洛邑還能有如此燈下黑的地方，果然是周道不存，禮崩樂壞啊。

雖然他們最後憑借他的江湖智慧險險脫身，但是這樣的“人生意外”他還不想發生第二次，是以他抓住機會請托了劍術高超的墨家巨子崔轸指點他——師妹的劍術。

崔轸與魏缭相熟已久，對于他出行靠師妹保護這件事毫不意外，放下手中的舊刻刀和竹簡，微微一笑道，“請我指點劍術？你起碼要把人帶來吧。”

魏缭無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入秦來的目的，可不是真的來幫呂不韋編修《呂氏春秋》的。”

“你要是不提醒，我還真的忘了這件事。不過，”崔轸道，“師妹和齊國使團入秦這麼久，都未得秦王和呂相邦的正式召見，怎麼近日反倒想起來了？”

“敷衍也要有個限度。秦國是強國，可齊國也是大國，秦王政遲遲不肯接見，呂不韋作為秦齊聯姻的主導，不可能坐視不管，是以先以秦國太後的名義召見了師妹和齊國使團。”

崔轸蹙眉道，“那師妹自己的意願呢？”

魏缭歎了口氣道，無奈道，“君王之命，大父之言，不能不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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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林修竹間，不時響起劍氣破空之音。

崔轸和魏缭在無名亭下相對而坐，悠閑品茗，崔轸也是為數不多能“欣賞”魏缭這種新式飲料的人。

與二人的閑适相對的，是亭外空地上一名身穿劍服、刻苦習劍的劍客，此人身形若他手中所拿的竹劍一樣修長，足有七尺五寸（約173.25cm），但這個壓過尋常男子一頭高的劍客不是别人，正是魏缭的師妹姜原。

二人一邊品茗，一邊品評姜原的劍術，“師兄，看來師妹的劍術在你的指點下已經小有所成了。”

崔轸則淡淡道，“我看還尚需要些時日。”

“師兄，不要對師妹這麼嚴苛嘛。”

“人是你帶來請我指點的，如今倒知道心疼了。”

魏缭将這些時日姜原的刻苦習劍都看在眼裡，“人家畢竟是女孩子。”

崔轸卻正色道，“真要遇到危險的時候，對方可不會管你是男是女。”

說着，崔轸突然抽出身側的竹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正在練劍的姜原發起一招“突襲”，正專心習劍的姜原雖然也有警惕周遭的狀況，但還是用盡全力才堪堪防守住崔轸猝不及防的進攻。

“崔師兄——”

崔轸嚴肅地提醒道，“專心對劍。”

接下來，盡管姜原極力調整狀态，也多次試圖避過自己先天體力不如男子的劣勢，但依舊崔轸僅用一隻手便遊刃有餘地令她節節敗退，最終在逼近了她胸前的要害之處後及時收了手。

“師兄，我輸了。”

刻苦練了這麼多日，姜原本以為自己即便不是大有長進，也算小有所成，沒想到還是輸得這麼慘烈，不禁有些挫敗。

魏缭從木案前起身，走到她身邊自然而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氣餒，你要是這麼輕易就赢了你崔師兄，那該哭的就是他了。”

崔轸瞥了他一眼，直言不諱地指出了姜原在劍術上進一步的缺陷。

“你的劍術太過拘泥于形式而實戰技巧不足。”

“可是不以規矩，不成方圓，劍術是要講究招式的。”

“你從前習得的是貴族的劍術，因此頗為講究一招一式之間的禮節，可這些招式在實戰中就像紙上談兵一樣華而不實，江湖之人多不講究招式，而是講求個你死我活。我說這些并不是要你全然忘記招式，否則和不會劍又有什麼兩樣呢。你們的師祖講究道法自然，劍之道也是一樣的，持劍者要在心中開悟，做到人劍合一，方可做到在對戰中行雲流水地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

姜原想了想，頓覺茅塞頓開，拱手謝道，“崔師兄所言，勝我十年摸索劍術……妙，當真是妙極。”

魏缭也在一旁拊掌道，“這便是名師的意義。若你早得你崔師兄指點，這十年來能少走多少彎路。”

崔轸對魏缭的馬屁已經司空見慣，隻笑了笑，自袖中掏出一張帕子遞給汗珠瑩瑩的姜原，“擦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