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上九天攬月嗎？

至少現在不能，或許在久遠的以後可以。

嬴政喜歡登山，在他身體還允許的時候，因為這裡似乎離天會近一些，而他可以站在山巅俯瞰他的山河萬裡。

他也去不到雲端，去不到更高的地方了。

其實骊山綿延逶迤的山巒中也有接近泰山高度的山峰（九龍頂海拔一千三百出頭），隻是那裡險僻難行，來往需要長久的時日，至少如今的他騰不出這樣長的時間。

而此處離鹹陽城最近，雖地勢較為低矮卻也足矣俯瞰大半鹹陽，不遠處的山腳下即是骊山湯宮（後世的華清宮，長恨歌裡的華清池，不過現在就是個泡溫泉的住處，沒有形成唐代那樣龐大的宮殿建築群，至于鹹陽，那時候十萬以上的人口就算是大城市了，這時候整個鹹陽五十萬人左右，在山上真能俯瞰鹹陽），等下了山還可以去泡湯泉，宿上一宿再行回宮。

“過來。”嬴政伫立在山巅朝秦維桢招了招手。

秦維桢行至嬴政身側一步的地方，嬴政餘光瞥了他一眼，幹脆将人拉了過來站立在自己的身側：“往遠處看。”

他們用了數個時辰抵達山頂，如今是日暮黃昏時分，骊山綿延秀麗，斜陽的餘晖給青翠的山巒描上了一層橘紅的光芒。

嬴政幾次出巡，見過許多地方的夕陽晚照，但都不如骊山瑰麗，堪稱世之絕景，見整個鹹陽城籠罩在落日餘晖中，是那樣的繁華興盛，他同趙政說：“下次我們可以去灞橋看骊山的夕陽。”

趙政應聲：“好。”

而後嬴政問秦維桢：“看見了什麼？”

秦維桢答：“鹹陽城，渭水，田地……”

“是。”嬴政長舒了一口氣，他告訴秦維桢，“你生在鹹陽，但不要被困在那四方城牆之中，整日裡與那些士族交往空談，眼睛看不到更遠的地方。

鹹陽隻是這七國的疆土中渺小的一點，而七國之外還有土地。

你要站在山上，才能将鹹陽城收攬眼底。

你要站在更高的地方，才能看見更廣闊的景象。

而你的心要足夠寬廣，才能容納得下這無垠的天地……”

得益于那些在趙國為質的經曆，讓他萌生了許多的想法。嬴政沒告訴對方的是：等六國歸秦後，你應該多走走看看，或許會明白朕為何如此偏激，七國看似統一，實則貌合神離，不偏激守不住這偌大的疆土……

朕先替你趟平這條變革之路，朕來做這個暴君，等朕百年後，你作為朕的繼任者，隻要延續朕的制度并且保持你的仁善，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會覺得這個皇帝不錯，至少比上一位要好，他們就會慢慢接納這些新的制度。

趙政蔫嗒嗒的緩了半晌後又恢複了精氣神：“這就是你帶兒子來登山的原因？”

嬴政不可置否：“朕希望他的眼界寬廣些,雖然他如今不必再承擔國家的重任，但他是朕的孩子。

稚子的思維容易改變，可他這般年紀了，有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卻是難以變更。”

“寡人沒想過原來後世的寡人會成為這樣的一位父親。”趙政稍有感慨，随後又道，“可惜今日沒帶琴來。”

秦維桢瞧着這般恢弘的景緻發怔，耳畔是空山鳥語，可他仿佛聽得見遠處鹹陽城内的人群喧鬧聲：你要站在更高的地方，才能看見更廣闊的景象……

那父皇看見的景象又是怎樣的？

站的那樣高，身後還有人嗎？

數個時辰的攀登，又吹過風，那聲音低啞微不可察：“是，兒臣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