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登山後回到宮中第二日晌午,趙太後傳喚秦王,說有要事相見。
趙政原以為是因為他離宮一事稍有責備,可事實并非如此。
趙政請安後起身,被趙太後拉着坐下,趙太後用那蔥白的指甲親自剝了個橘子遞給趙政,那副親昵姿态令趙政不适。
趙政拿着橘子有些無所适從:“母後找兒子何事?”
那塗了口脂的唇瓣張合:“做母親的自然是想兒子了。
光陰漫長,後宮寂寥,在這宮中,我就你這麼一個親人了,竟不曉得時常來探望我。”
趙政也頗為傷心:“是兒子不孝,傷了母後的心,日後一定時常來探望母親。”
“近日我覺身子不爽,問醫後又查不出病症。
遂請方士進宮算卦蔔吉,那方士說,我需要換一個新的環境居住。”趙姬的言語間煞有其事,“就雍地的那處宮殿不錯,方士說風水上佳,王兒以為如何?”
趙政的臉上滿是擔憂之色:“方士說的總是不錯的,自然是母後的身體安康重要,便依那人所言遷居雍宮居住吧。
若母後有所好轉,寡人再重賞那人。”
做母親的都這麼說了,做兒子的能不答應嗎?
否則便是不孝。
嬴政冷眼旁觀着這一切,這幅場面與記憶重合,他以為他會憤怒或是難過,可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以太後之尊願意給一個男寵生孩子,事後還縱容男寵來争奪這王位,她在兒子和情人間選擇了情人。
稚子無辜,而自己這個秦王面善心狠,他們之間的事情敗露自己容不下嫪毐,容不下那兩個稚子,但若嫪毐篡位成功,一家人還可以共享天倫之樂……
多可笑的言論?
這一世敬愛的母親還是懷了那人的孩子,因怕事情敗露所以才要遷居雍宮。
因為始皇政和秦維桢的到來事情的發展和走向已經有所改變,可這件事沒有改變,于社稷無關的事情嬴政都任由上一世的走向發展了下去。
其實并非不可更改,隻是這些事都不算小事,其中需要耗費巨大的心力,而嬴政的想法則是:他經曆過的背叛和苦痛,現在這個趙政都該經曆一遍才算公平。
可如今卻生出了一絲不忍來,他知道這一切的發展,卻甚至沒有告訴對方,更别提改變了。
這世上,哪有比自己更了解自己?比自己更信任自己?比自己更愛自己?
可他對自己卻這樣的心狠……
太後與秦王寒暄過後,欲要秦王留下用飯。
趙政卻婉拒了,他說:“兒子年幼,要學的還有很多,好為來日親政做準備,現應該回去處理政務了。
兒子不能在母後身邊盡孝,母後此行多帶些人伺候,兒子會思念母後,盼母後早歸。”
趙姬那姣好的面容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不知是意識到趙政已經長成,而她不甘願放權,還是因為移居雍宮一事,一瞬間她又恢複了慈愛的笑容:“不知不覺間王兒已經長大了,母親也會思念王兒的。”
趙政起身拜别太後:“兒子告退。”
而後離開了太後的住所,他的心緒與皇帝陛下的心緒交織,一時間難以辨别:“陛下有事瞞着寡人?”
嬴政不答就算是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