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趙政惱了,侵占他身體的人肯定是妖異,絕對不是後世的自己,自己以後怎麼可能會喜歡吃素?怎麼會?幼年時難道還沒吃夠嗎?
嬴政持箸的手懸停在了半空半晌未動。
連成蟜也察覺出了異樣:“王兄?”
似乎逗弄少年時期的自己是一件很不妥當的事,無異于虎口拔牙,其實想想這個軀體的确是少年趙政的,而自己不過是一縷不甘歸去寄宿其中的遊魂而已。
可天要他歸來,他自然侵占得無愧于心,甚至于幾次三番地想将少年趙政除去。
畢竟有自己就夠了,又何必多一樁麻煩?
怎麼想到了這裡?從前無愧如今倒生出愧疚來了?卻也不是,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不知怎麼的,他本能地對其心生親近,僅此而已。
嬴政勸了句:“王上,你這樣容易令人生疑。”
趙政憤憤:“慣會這樣威脅寡人,旁人知曉便也知曉罷,大不了再請一些方士來鏟除你這個邪祟。”
隻可惜,他們還有個王弟,若有人拿這個做文章才是要命,趙政雖惱卻還算有分寸,最後卻是始皇政退讓将身體交由對方掌控,也是因為他實在是懶得同成蟜虛與委蛇,幹脆将這個差事交給了趙政。
“晚些,同朕下棋。”這是他們相約許久卻都未能抽空去做的事,于嬴政而言倒不是有多迫切,無非是想要趙政早些将成蟜打發走而已。
人非草木,他對待這個弟弟也曾真心實意過,隻不過時過境遷,他既受不了誘惑又容易被挑撥,倒不如形同陌路。
趙政終于嘗到了肉食,自是心滿意足,聽得嬴政的言語,他自然也萬分期待了起來,期待與後世的自己交鋒,迫切的想要知道如今的他與對方的差距幾何,哪怕被殺得一敗塗地呢?那不是更令人興奮了嗎?
他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攀登上這座山巅。
趙政細嚼慢咽,等用得差不多了才同成蟜叙舊:“王弟,多年未見,韓夫人可好?”
成蟜答:“回王兄,母親一切安好。”
趙政言語親近:“王弟來得匆忙,不曾命人備下王弟愛吃的,等明日兄再與弟痛飲一番。”
成蟜推诿道:“臣弟受寵若驚,實不敢如此勞煩王兄。”
“你我至親兄弟,又何必客氣?”趙政言語間似是有些嗔怪之意,“長大了,與為兄生分了不是?
這一年來,聽底下人說弟長安治理得不錯,為兄也就放心了。”
成蟜一拜:“能夠為王兄分憂,是臣弟的榮幸。”
現下看熱鬧的輪到了始皇政,隻覺那惺惺作态的模樣令人作嘔,不知趙政是怎麼虛與委蛇得下去的。
或許是因為十餘歲的趙政與成蟜是有幾分情意在的,與太後同樣。
嬴政萬分嫌棄地說了句:“你若要請他用膳便在明日午時,千萬不要在早晚的時候。”
“你就那般不待見他?”趙政倒是愈發好奇了,卻也心知他若開口問,嬴政必不會答,與大業相關之事倒是可以洽談,其餘的還是免了吧,他們不往對方心上捅一刀都算是好的。
“至親兄弟?”嬴政這四個字說得意味深長,趙政雖與之有情分,又豈能不提防,他們的身份,哪有什麼尋常親情可言。
趙政語噎,他同成蟜叙舊,約莫聊了兩刻鐘,成蟜來歲貢,而趙政為表兄弟之情亦賞賜了不少東西下去,而後命人帶成蟜前往住處,這才分别。
“你倒是大方。”嬴政頗為嫌棄地敲了少年趙政的魂體一下。
趙政捂胸,蹙眉的模樣似乎頗為痛苦:“寡人好難受,是不是要魂飛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