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粥把手機塞給他,拉着許凡去找合适的背景,其實并沒有什麼合适的背景,即使是晚上,遊客依舊絡繹不絕,想把别人隔離在鏡頭外,幾乎是沒有可能的。
好在兩人要求也不高,江言的拍照技術也還不錯,很快就拍完,阿粥滿意地捧着手機删删減減。
江言則和許凡坐到一邊的長椅上,徐聞遠和鄭然早已不知道跑哪去了,阿粥也沒有注意他們,坐下後許凡也不玩手機,不住地看向遠方。
百年前的拜占庭式東正教教堂,經曆過數次重建,最終變成眼前的樣子伫立于此,綠色的高大穹頂上是金色尖頂,紅磚古樸肅穆。
經曆過時間的風吹雨打,有些建築早已和泥土合為一體,有些則是經過大刀闊斧的重建與經年累月的維護,成為一個象征,或是一座地标。
千百年來,從這裡走過的行人無數,卻沒有誰會和眼前的輝煌建築一起留下來,人依靠變化生存。
江言伸手輕輕戳了許凡一下,問
“凍梨炖大鵝好吃嗎?”
許凡收回目光,點點頭
“還不錯”
江言笑着問
“怎麼走那麼遠去打車?”
這才是他真正想問的問題,徐聞遠說起來的時候他還不信,但許凡的回答給了他答案
“随便走的,還去學校了呢,我和阿粥試圖爬進去未果”
許凡莞爾,坐着不動更冷,江言打開自己衣服口袋朝對方示意,許凡了然地把手伸進去,這次摸到了煙盒。
江言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想把煙盒掏出來裝到别處去,卻沒有開口告訴對方,察覺到江言揣進來的那一刻,許凡渾身一僵,卻沒有抽回手。
江言本想拿煙的手蓦然偏了個角度,越過許凡的手腕向下滑動,指尖清楚地劃過許凡掌心,最後跟她的指尖貼在一起,許凡還是沒動。
遠方的嘈雜再一次被拉遠,許凡聽見自己的心跳和數日前如出一轍,一下一下有力地炸響在耳邊。
下一秒江言修長的手指虛攏,掌心實打實地貼向對方,在一片籠罩兩人的靜谧中,和許凡十指緊扣。
很久,他們誰都沒有說話,阿粥也已經跑向遠處。
“你要抽煙嗎?現在”
許凡出聲打破寂靜,江言搖頭,輕聲說
“不”
許凡眼裡盛着笑意,勾着對方的手拉向自己,江言順從地貼近,許凡直接歪着靠在對方肩上。
“江言”
“嗯?”
“你想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嗎?”
江言反問
“你呢?”
許凡誠實地搖搖頭
“喜歡一個人,應該是想和他在一起的吧,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想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
這次江言沒有回避,而是問道
“這樣的話,你怎麼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對方呢?”
這句話給許凡問懵了,是啊,如果她喜歡江言的話,怎麼會不想和對方時時都能像現在這樣呢?
可她不想嗎?她想。
隻是江言從不會讓她吃醋,她也沒有機會驗證自己對對方究竟有多少占有欲。
所以直到那一刻,她才發覺,自己對江言感情,和那些說着“我喜歡你”後成為男女朋友的人們,别無二緻。
想到這她又發現江言還是沒有回答,轉而問他
“那你呢?你說過你有喜歡的人,你想和她在一起嗎?”
這次江言沉默了很久,才說
“想的”
許凡迷惑地問
“那你和她表白了嗎?”
江言搖頭:“沒有”
許凡:“為什麼?”
江言深深看了許凡一眼,四目相接的瞬間,江言抽回手,順便掏出煙盒。
許凡坐直,江言順勢拉開一步距離,點了根煙。
火光明滅,周圍的嘈雜聲被火機的脆響引燃,宛如雪崩一般轟隆作響着闖進兩人之間,直到一根煙抽完,他才狀似漫不經心地答道
“沒有為什麼”
這是什麼回答?許凡不滿地皺起眉頭
“那她知道你喜歡她嗎?”
江言深吸一口氣,看向遠處,像是想要逃避,卻無處可逃,許凡正在一旁安靜地等待。
“也許知道吧”
許凡不再和他兜圈子
“那你想知道我喜歡誰嗎?我覺得他不知道,所以我要告訴他,江言,我——”
江言蓦然伸手捂住許凡的嘴。
那一刻,他過往的青蔥少年意氣風發的模樣轟然倒塌,在身後塌成一座廢墟,他站在那廢墟前,眼眶通紅,卻強撐着帶笑
“别告訴他,他懂的”
許凡後面的三個字被結結實實地堵了回去,瞬間賭氣地感覺沒勁,怒道
“我都沒說,他懂什麼?我都不敢說我知道,他憑什麼這麼說?”
兩個人面對面,用“他”和“她”指代對方,誰也說不出那句我喜歡你,許凡不解江言為何總要顧左右而言它。
江言也沒有解釋的意思,而是說
“你也會知道的”
許凡一瞬間眼底漫上水霧,紅着眼眶問他
“不,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我根本就不知道,也許他喜歡的是某個我不認識的人,所以他才不和我說”
江言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後隻歎了口氣
“許凡,我沒有喜歡别人”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他知道許凡喜歡的人是他自己,卻仍然沒有說自己喜歡的,是不是許凡。
阿粥飛快跑來,興奮地話音打斷兩人
“那邊有個小姐姐,哇塞真的好好看!”
許凡深深看向江言一眼,随即一言不發地起身,和阿粥走了。
江言下意識想跟上,又疲憊地坐回去,攤在長椅上,狠狠搓了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