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你們。”蘇硯真假參半道,“你們疏于武學,蘇閱五年前便是君子劍的翹楚,如今五年過去,豈不大成。”
那兩位臉色煞白,連連搖頭。
鐘鳴響起,大家同時擡頭,一個接一個邁開腳步。
殿堂之上,龍椅上空無一人。
龍椅旁邊的珠簾後,倒是從條條縫隙中隐隐露出黑色龍袍的一角。
帝王身體抱恙,不會讓大臣看到他龍顔有損。
這段時間,原本應有大殿下端坐在龍椅下方,代為主持早朝。但大小事項,還是由陛下做決定。
今日站在那裡的,是二皇子。
“各位大人還有要上奏的嗎。”即使在朝堂上,他也一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樣子,與衆多擁趸的大殿下和三殿下相比,不讨人喜歡。
“臣,有本啟奏!”是戶部的陳大人。
他恭恭敬敬行了大禮,從後排走出來,将折子遞給旁邊的公公交上去,眼神卻一直看着蘇硯。
不讨人喜歡的人多了,蘇硯算一個。
她惡行累累,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為大昱臣子所不齒。
“近日京城湧入大量流民,金、浀兩城水災問題日益嚴峻,災害令兩城百姓人數大減,如此緊要關頭,令丞司蘇大人還不肯放下争權奪利之心,竟在此時懷疑水部韓大人威脅皇城安甯,将其羁押,其心可誅!”
陳大人字字铿锵有力,聲音回蕩在衆臣之上,大有振聾發聩之勢。
岑煅钰這次沒有立刻回話,他接過陳大人的折子過了一眼,又将折子遞了出去。
太監彎腰掀開側邊的珠簾,跂步而行。
大殿之上衆人屏息而待,三殿下的視線幾乎要把她盯穿。蘇硯對着他搖搖頭,讓他冷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裡面傳來幾聲咳嗽,蒼老又疲憊的聲音問起。
“煅钰,你當如何……”
岑煅钰行了臣禮,沉聲道:“兒臣以為,當徹查令丞司,蘇大人暫回府待命,若是無罪,自然還大人清白!當下應以水患為重,韓大人罪名未清尚不能服衆,但此案需轉交大理寺。水部以副代正,立刻呈上治水之策即刻出發!”
蘇硯雙手負于身後,彈了一下袖口上的紐扣。
後面有人立刻高喊道:“臣有異議!”
“蘇大人為國為民忠心可鑒,韓大人下獄證據确鑿,皆有對症!”
三殿下立刻附和:“兒臣也以為,蘇大人依法行事豈可無端被疑,韓大人結黨之罪尚無定論,可水患至今未解,也有無能之罪!請父皇明察!”
“何證何罪有何章程!她蘇硯一令破韓大人府門,私押韓大人及其家眷,刀先行令方至,眼裡可有王法!”
“令丞司先斬後奏,皇權特許,有何不妥之處?”
“先斬後奏不是置王法于不顧的借口,蘇大人如今公報私仇,惡行累累,與山中惡匪又有何異!”
此話一出,大殿烏泱泱跪了一批人,有憤怒的、無措地、驚懼的還有惶恐的,頭一個比一個低。
“請陛下明鑒!”
聽了一場鬧劇,皇帝聽上去興緻不高。
“從影,你可有話要說。”
蘇硯單膝跪地,向珠簾的方向行臣禮:“依令行事,臣不知何錯之有。何況,畏懼令丞司的,隻有三種人。”
“罪臣,奸細和……”
“……反賊。”
“不知各位大人因何而懼。”
她扭頭望去,嘴角含笑,與她對視上的人紛紛低下頭。
“臣所行之事皆在國法之内,定罪之人皆為有罪之人。若有大人質疑臣以權謀私,大可按問罪,臣即刻受審。”
“若是沒有,則今日問責之人中難免有小人撺掇,禍亂朝綱。”
朝堂中一片嘩然。
陳大人顫顫巍巍舉起手:“蘇硯,你竟然威脅朝臣!”
“若聽一人之言即可言罪,那我大昱國法豈不成了笑話。”
“若陳大人斷定本官有罪,隻是口舌相逼,竟拿不出任何憑據嗎。”
陳大人不與她争,轉頭向皇帝的方向跪下。
“請陛下明察!”
“好了。”陛下的聲音已然是累了,“此事不可聽一家之言,韓度案交于大理寺審理,審後再議。”
“退朝。”
不願卷入其中的朝臣迅速撤去,陳大人跪久了,起來時雙腿發麻。
“蘇硯,縱使巧舌如簧,可你将韓大人的家眷一起擄走,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一瘸一拐地追上來,此時三殿下剛好走到她身邊。
蘇硯哦了一聲,她比瘦瘦矮矮的陳大人還高一個頭,俯視着他。
“陳大人與其擔心韓度的家眷,不如擔心擔心自己的。”
“本官沒記錯的話,令千金今年及笄,是嗎。”
陳大人目瞪口呆,手顫顫巍巍地指着蘇硯,你你你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蘇硯拍了拍他的肩膀,卻在身形移開的時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在蘇硯和他視線相交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