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下,不好了!”
圖南跌跌撞撞地跪倒在殿門口,雙膝着地時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他的面色有些蒼白,呼吸急促,冷汗已然濡濕了鬓角,整個人略顯狼狽。盡管如此,他仍強壓心頭的驚慌,努力穩住聲音:“帝下,不好了!朝中已有人上奏,言辭激烈,說賦稅重壓百姓,宮内鋪張奢華,緻使民生凋敝……”
殿内一片寂靜,燭火搖曳,映在雕刻繁複的宮牆上。
武翊風正端坐于案前,手中執筆,正批閱着奏折。他的手腕微頓,筆尖的墨水暈染開來,在潔白的紙面上漾成一團不規則的墨迹。他擡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圖南,目光深沉:“何人上奏?所言何事?”
圖南額頭冷汗涔涔,咽下喉間的緊張,道:“奏折由戶部尚書楊大人帶頭,其餘數位清流官員皆附議……臣鬥膽翻閱了片段,奏折中夾雜了數封百姓的陳情書,内容字字懇切,細數賦稅沉重緻家破人亡之事,甚至點名列舉了具體村莊和姓名。。”
“陳情書?”武翊風重複了一遍,嗤笑一聲,薄唇微啟:“呈上來。”
幾名内侍戰戰兢兢地将奏折和陳情書呈上。皇帝翻開一看,眉間的陰霾越發沉重。信中所述災情字字血淚,細節描繪得極其真實,甚至還提到了具體的村莊和百姓的姓名。
他的臉色愈發冷凝:“戶部尚書帶頭?呵。”
“去把楊尚書叫來。”武翊風厲聲,“還有,這些陳情書的來源,立即徹查。再派人調查信中提到的村莊,務必核實真僞。”
“是!”圖南連忙叩頭應命,匆匆退下。
皇帝放下奏折,起身踱步至窗前,負手而立,目光投向遠方的宮牆。
與此同時,離喬皎靜坐于書案前,手中握着一隻銀色羽毛筆,正仔細書寫着什麼。
三三從門外疾步進來,低聲道:“小姐,消息已經傳回。早朝上已有大臣彈劾皇帝,事态正如小姐所料,逐步發酵中。”
“很好。”離喬皎将寫好的信封好,遞給三三:“這一封,送到清花樓。讓他們以匿名的方式,将皇帝近日寵幸新人、修繕宮苑的消息散布到各地,務必以流言形式擴散開來。讓百姓覺得,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三三躬身接過信,正要離去,又遲疑片刻:“小姐,這樣一來,會不會引得皇帝狗急跳牆,提前查出我們的布置?”
離喬皎笑了笑,眉眼中沒有多少動容:“狗急跳牆?無所謂。隻要民怨深植,他便是再如何鎮壓,也難以挽回根基。更何況,他現在分身乏術,朝廷那邊可不會放過他。”
三三聞言,道:“小姐的意思是……”
離喬皎輕聲道,“接下來,我們隻需靜觀其變。”
數日後,宮城内。
夜深時分,宮燈搖曳,武翊風冷峻的面容隐沒在昏黃的燈光中,手中的陳情書一封封地攤開,字裡行間的控訴如刀刻般深深紮入他的心頭。每一封信都描述着地方上的民生困頓,賦稅沉重緻使家破人亡,以及背後一條貫穿始終的線索---地方官員以賦稅為名大肆貪墨,巧立名目中飽私囊。
最刺中他的,是信中撰寫的,“皇帝昏聩,縱容奸臣,罔顧民生”。
圖南的調查結果來得飛快。
“帝下,臣已派人查明,那些村莊的災情屬實。确有地方官員私吞赈災款項,甚至克扣百姓口糧,以各種名目榨取民脂民膏。而當地百姓不知情,隻以為這是,”圖南吞了口唾沫,“帝下您的應允所為,因此怨聲載道。”
武翊風扶額,眉頭緊縮:“那些貪官污吏是誰?”
圖南跪地回禀:“多為地方小吏,其中有幾人與戶部官員私下往來密切。臣尚未查清是否與帝城中有所關聯,但……百姓所流傳的流言,已有意将責任全部推到帝下頭上。”
“流言。”武翊風冷笑,“我倒要看看是誰。”
另一邊,離喬皎從三三的手中接過最新的情報。夜色如墨,燭火微顫,投下斑駁的光影,映在眉間。
“那些地方貪污的事實,讓百姓誤以為這就是真相,那一切便都順理成章了。”她緩緩開口。
“小姐高明。”三三開心道,“這些流言一旦與真實災情交織,便無懈可擊。”
離喬皎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燭火上,似在出神,又似已洞察一切。她慢條斯理地說道:“地方貪墨是事實,但這些官員背後的隐線,是我布下的棋子。皇帝若隻斬草不除根,隻會讓民怨積深;若貿然大動幹戈,隻會讓朝堂内外更加動蕩。無論他如何應對,都難走出我的局。”
三三看着自家小姐,輕輕咬了咬唇,最終低聲問道:“小姐,那些官員牽涉甚廣,會不會引起更多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