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說他還不明不白死了幾任妻子!
讓她一個正直二八的少女嫁給這樣一個老叟,實在過份。
謝苓白着臉含淚跪下,仰頭頗為倔強地看着對方:“爹,求您救救女兒!”
謝老爺又長歎一聲,無可奈何:“這是主家的命令。”
謝夫人冷着臉接話:
“不嫁也得嫁,主家的命令不是你說不願就不願,”她頓了頓,覺得語氣太過冷硬,軟了神色繼續道:“那人五十有二,家中上無老母下無兄弟,你去忍耐幾年,遲早裡裡外外是你說了算。”
謝老爺跟着點頭安撫:“你母親說得對,再者王晖家世比咱們要好得多,你去了隻會享福。”
謝苓倔強地跪在地上,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流個不停。
謝老爺看勸不動,最後隻說了句:“好好準備,勞煩夫人這段時間多操心些。”
謝夫人應下,親手将謝苓扶起來,用手拍了拍的後背,真心實意道:“女子總歸要嫁人,嫁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拿到管家權,這樣才有好日子。”
謝苓慢慢停止了哭泣,心說光哭也沒用,爹娘都不是為自己做打算的主,隻能自己從長計議,想法子脫身。
她抹掉淚水,牽起嘴角強顔歡笑:“我省得了,多謝母親。”
謝夫人看她情緒有所好轉,又說了幾句話後,就找借口離開了。
謝苓魂不守舍地回到院落,由貼身侍女雪柳一臉擔憂地伺候沐浴,早早上床歇息。
她把臉埋在被子裡,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
其實她知道父親之前是想送自己入宮的,畢竟她跟長姐不一樣。長姐是母親的心肝,是留給清河崔家庶出二郎,那舉世無雙的佳公子做妻的。
而她是件禮品,要被送予世家顯貴來幫助家族拉攏權勢。
對于世家女來說,不管是嫡脈也好旁支也罷,嫡出也好庶出也罷,都不過是為家族謀利的棋子,其中的差距隻是嫁的人如何。
像旁支的女郎,要麼陪嫁做媵人,要麼嫁予世家庶子,要麼就如同謝苓一般被送入更高的人家做繼室。
哪一種,都是身不由己。
謝苓知道自己逃不掉,她過了這麼多年膏粱文繡的生活,是要為家族付出的。
可她還是心中一千一萬個不願,讓碧玉年華的自己去伺候那樣一個老叟,她甯願去死。
可誰能幫得了她呢?
謝苓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醒來,她就發現自己被軟禁起來了,問雪柳才知道,是母親下的命令,怕她一時想不開做出辱沒家族的事來。
不得不說謝夫人還是很了解謝苓的,知她看似柔弱恭順,實際上比誰都犟。
謝苓這下想逃是不可能了,日日夜夜被人看起來,連如廁都有人盯着。
她就這麼被關了小半月,等到七月二十二那天,王晖家的聘禮和接親的人到了老宅,停留兩天後,她被塞入馬車,踏上前往建康的官道。
一路搖搖晃晃,謝苓本就不豐腴的身材又清減了幾分,整個人有股弱柳扶風之态,原本瑩潤的下巴尖俏得很。
——
八月十三,載着謝苓的馬車通過建康城門,來到大靖朝百年世家之一,謝氏的府邸。
她是旁支,無權從正門而入,隻能從側門進府。
八月十八是成親吉日,這五天她要在謝府暫住,一直到出嫁那天。
入了側門,走過遊廊,穿過垂花門,便看見長橋卧波,巨石倚疊如山,綠樹掩映間有小徑通幽。
再看亭台樓閣,屋檐皆以琉璃瓦鋪就。
謝苓看得目不暇接,驚歎謝氏主家在建康的府邸竟如此繁複奢靡,又不失雅緻。
這府中的侍女奴仆們也更加訓練有素,腳步輕而快,紛紛低眉忙活手頭的事,并不因外客上門而好奇觀望。
她被府中管事嬷嬷引着穿過長廊,最後停在一處院落外。
“苓娘子這幾日先歇在此處,老爺夫人繁忙,得空會邀您去主院叙叙。”
管事嬷嬷恭敬俯身,将身旁十四五歲的侍女領到跟前道:“這是元綠,苓娘子有事吩咐她便好。”
謝苓一一應下,知道嬷嬷說的“有空叙叙”不過是客氣話,她這個遠的不知道到哪的旁系親戚,是沒機會見謝氏主母的。
她并沒有把客氣話放在心上,目送管事嬷嬷和幾個侍女浩浩蕩蕩離開,才帶着雪柳和元綠進院落。
院子不大,院内有梧桐樹亭亭如蓋,中間是正屋,東西兩側有廂房。
正屋内清光明亮,窗棂外有條樹枝垂落,銅獸吐着袅袅香風,房中琳琅寶器一應俱全。
僅僅這麼一間招待外客的院落都如此布置,很難想主家正院是何等風光。
謝苓經過一路舟車勞頓,早都渾身酸痛,腳底像踩了棉花。
元綠是個有眼色的,看謝苓疲累,主動問道:“苓娘子可要沐浴歇息?”
謝苓點頭,元綠便躬身後退出去了。
雪柳也累得厲害,卻還想收拾自家小姐的東西。
謝苓看她臉色蠟黃,心中也不忍,畢竟是自小一同長大的,情分非比尋常。
她擡手阻止雪柳:“先去廂房休息,這些東西明日再收拾也不遲。”
雪柳聞言也不推脫,将手中的小箱籠放下道:“多謝小姐體恤,小姐你也要好好歇息才行。”
主仆二人又說了幾句話,雪柳走之前猶猶豫豫,把忍了一句的問題小聲問了出來:“小姐,你真要嫁給那個老……老郎君嗎?”
謝苓捏着帕子,咬着唇瓣,神色有些凝重:“是有一計,隻是成不成還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