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樹光秃秃的,将路燈的光影切割,正好落進他的眼睛裡,漆黑的眼眸難得見到裡面染着困惑。
側分的額發稍長,在他臉上印下模糊的陰影,也讓他臉上的銳利線條變得柔和。
安知鹿側了側頭,朝他伸手,“哥哥,站着發什麼愣,快走啦。”
路肆回神,幾步快走到安知鹿面前停下,微仰頭看着她。
細碎的偏分額發略微遮住了他的眼睛,下目線流暢地連接至眼尾,往日帶着些許痞氣的眉眼這樣看着居然有些像是隻濕漉漉的小狗。
被這樣看着,安知鹿的心猛跳了跳,說話也磕絆了下,“怎、怎麼了?”
他的脖頸因為他的動作全然暴露在她的視線裡,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沒什麼,隻是有些覺得不真實。”
深夜的街道有輛車飛馳而過,引擎的聲浪翻湧而過,轉瞬即逝。
安知鹿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的話,愣愣地看着他,直到路肆放松地笑了下,擡起手揉了揉她的臉側,“不早了,走吧。”
安知鹿才确定她确實聽清楚了,他說,不真實。
沒有動身,安知鹿想起從酒吧裡出來時,羅維跟她說的話。
羅偉說,她的變化很大。
這樣看來,是不是也是另一種不真實?
安知鹿忽然理解了一些路肆的情緒。
因為與原本的生活變化太大,導緻的不敢相信,所以會在某一個察覺到變化之大的瞬間,茫然地發問。
笑了下,擡手扶上路肆的肩膀,借力彎身靠向他:“哥哥,你是在怕這會是一場臆想?”
女孩的重量壓過來,路肆本能地就将她接住,支撐着她的身體,聽見她略有調笑的話語。
倒不至于會有羞恥,路肆大大方方地向她坦白剛才那一刻的思緒。
“不是怕,隻是覺得這些曾在夢裡出現過。”
因為相同的或相似的場景,曾經在路肆的夢裡出現了千百次,所以這一刻的夢境重疊,會讓他覺得有些恍惚。
同時,又因清醒而感知到幸福的存在,隻要有她在的地方,他怎麼可能會害怕。
“夢麼……”
安知鹿擡眼看了下四周,他們恰好在一顆枝桠繁密的樹影裡,周圍昏昏沉沉,決然算不是是什麼浪漫的氛圍。
安知鹿皺了下眉。
她的阿肆哥哥還真是容易滿足,不像她,她貪心極了,總想要索取一點,然後再索取更多的一點。
安知鹿居然敢難得地覺得路肆有些可憐,心尖泛軟。
忽然想起了什麼。
路肆眼睜睜看着站得高高的姑娘匆匆忙忙地扒拉起了圍巾。
細緻圈圍着的圍巾很快被安知鹿解開,被捂得溫暖的脖頸被風一吹,安知鹿整個後背都一哆嗦,但她沒來得及去管它。
擡手扒拉着毛絨外套裡的衣領,眼下氣溫還在零下,路肆登時急了,伸手拉住安知鹿的手,語氣有些急:“鹿寶你在幹什麼?”
這麼冷的天把圍巾摘了不說,還把衣服扒拉開,到時候着涼了又得嘤嘤嗚嗚地掉眼淚。
安知鹿懷裡還抱着圍巾,生怕它掉地上,費勁地扒拉着衣領的動作,被路肆略有責備的拉住手,眼睛亮了亮,仰起頭示意路肆:“哥哥,幫我把項鍊拿出來!”
細細的銀色鍊子貼在她的脖子上,鍊子下墜,墜子淹沒在衣領裡。
安知鹿仰着脖子,冷空氣沁着确實有些冷,不自覺抖了一下,鍊子随着她的輕顫細閃着。
路肆回神,在安知鹿的催促下,微蹙起眉伸手,食指和拇指輕輕鈎住那條細鍊,解開連接扣,将它鈎了出來。
他的指尖微涼,在動作間碰觸到了安知鹿脖頸上細嫩敏感的皮膚,引得她微微地抖了抖。
路肆以為她冷,沒細看解下來的細鍊,直接收進了大衣兜裡,擰着眉替她整理好衣服和圍巾,忍不住一邊數落着她,“就非得現在解項鍊,這會兒就不怕冷了是吧。”
心裡默默盤算着等下到家給她煮個姜茶驅寒,這回她再怎麼撒嬌都得給他喝個一整杯。
安知鹿眼睜睜看着她的戒指和項鍊被路肆看也不看地忽視了,還惹來他一頓數落,隐隐感覺後背一涼。
忽然感覺媚眼抛給了瞎子看。
忍着耳紅和惱意,撥開路肆調整着圍巾的手,暗戳戳地提醒着他去看項鍊,“我自己來,你看看項鍊啊。”
臉半埋進圍巾裡,餘光悄悄地看着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