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的男人在這燈紅酒綠裡有些格格不入,開了些許暖氣的室内氣氛烘熱,但那個男人身周似乎自成一個空間。
黑色的風衣和暗灰色高齡内搭深沉成熟,眉骨豐朗冷峻,有如遠山冰峰一般的氣勢。
被他拎着的男孩一臉忿忿不平的不甘心,“肆哥,你别拉我!他王八的,惡心死小爺了!”
聲音憤怒到人群邊緣上的安知鹿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羅維,率先招呼安知鹿的那人,哼笑了下,撇向張淩韋的眼神裡都有些嘲諷。
跟安知鹿講解道,“我聽了一耳朵,姓張的不知道抽的什麼風,想對那小子動手動腳,結果沒想到碰上了個硬茬。”
哪怕張淩韋瞞得再怎麼好,周圍人常出來玩的,哪能不知道他背地裡男女通吃的行徑,隻不過因為這檔子事你情我願,大家都懶得戳穿他罷了。
安知鹿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那個身形挺拔的男人的側臉。
淩亂的燈光裡能看見他顴骨處有道明顯的紅痕,“那人臉上的傷也是他打的?”
羅維以為她說的是張淩韋和那火龍果色頭發的男孩,笑裡有些幸災樂禍,“哦,你說那啊,那不是,是拽着他衣領的那個男人揍的。”
“姓張的那鼈孫被罵得地心虛,想動手,結果給自己摔傷了,完了他又礙不住面子,急了就想上手,結果被人一拳給揍回去了。”
越說越想笑,羅維臉上的褶都毫不收斂,“他今天老倒黴蛋了,怕不是缺德事兒幹多了,也不看看對面人,那氣質一眼看過去哪像他平時玩的。”
“那男的一看就練過,你沒瞧着他剛才那架勢,一拳到肉,看得我都爽了。”
那小孩性子活躍像個小太陽一般,也是倒黴撞上了這麼個人渣,得虧性子不軟,身邊還有個硬茬護着。
安知鹿聞言,若有所思地咬一口手裡捏着的西瓜,沒有說話。
羅維沒得到這性子陰晴不定的大小姐的回話,早就習慣了也不介意,繼續樂呵着看樂子。
樂子好看啊,尤其是人渣的樂子尤其好看。
那邊的吵鬧以張淩韋身邊的狐朋狗友把他拉回自己卡座上為結束。
羅維悄悄移目看了眼旁邊這心大的主,見她似乎好像還沉浸在樂子裡一般,捏着快西瓜吃個半天,連嘴角看樂子的弧度都沒有變化。
也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心噎地嘟囔道,“叔叔阿姨都不知道怎麼想,讓你跟那種玩意聯姻,這也就算了,你居然還肯點頭答應,心也是真大。”
安知鹿聽見了,嘴角勾了下,沒有說話。
鬧劇終于結束,路肆才松開拉着沖動少年的手,意識到自己的大衣在剛才沾染上了不少酒液。
劍眉輕微地皺了下,似乎有些不能忍受地脫了下來,随意地搭在手臂上。
簡約的純灰色高領針織衫,柔和掉他身上如深秋一樣的涼意,也将他寬肩窄腰的颀長身形很好地展現出來。
感受到周圍聚焦着的視線,路肆臉色更加繃緊,“路羽陽,走了。”
聽見自家表哥沒有什麼情緒的聲音,路羽陽虎軀一震,腦子裡連自家老頭書房裡的家法棍都想起來了。
雙膝登時差點軟下去,“哥哥哥,我錯了錯了,您别告訴我爸啊,我腿會被打斷的。”
路肆瞥他一眼,身上的氣勢壓迫感更強,“你爸說讓你來接我,你跑到酒吧裡接?”
“腦子被酒精泡透了?你家機場開酒吧裡還是你哥我天降哆啦a夢自帶瞬移,下了飛機門就是你這愛恨情仇刺激戰場?”
路羽陽心虛地像個鹌鹑,跟在身高腿長的表哥身後寸步不離,大氣沒敢喘一下。
幾年前那個跟家裡沒怎麼聯系的小姨因病離世的時候,他才半道撿了個哥哥。
這些年來自家表哥常年在國外,家裡他頭上的那兩尊因為小姨的早逝,對這個哥哥可是寶貝地不行。
要真讓他們知道他上一秒應下去給表哥接機,結果下一秒又跑酒吧還差點吃個悶虧——
别說禁足,腿都能給他打斷。
安知鹿走近才能依稀聽見他們的對話。
男人的側臉也更明晰了些,弧線流暢,豐朗銳利。
那道血痕有些礙眼,雖是讓他多些痞氣,但也像璞玉染塵,有些可惜。
就是這人嘴毒得有點破壞氛圍。
還以為是個冷漠酷哥,原來不止臉兇啊。
“喂,你要不要擦一下?”
酒吧的音樂恰好停頓了一下,甜膩嬌軟的聲音穿透過來,隐約透着的嬌蠻和傲氣讓路羽陽的心又是一顫。
别又是湊過來找他的吧啊?能不能挑個他哥不在的時候啊!
路羽陽心底一陣哀嚎,頭給搖成了個撥浪鼓,連聲婉拒。
安知鹿奇怪地瞥了眼這個活潑地過頭的年輕男孩,隻看了一眼便不感興趣地收回。
酒吧裡的燈光還是有些昏暗,剛才離得遠,還看不太清晰男人的模樣,直到現在才算真正看清。
他的臉側沾染着的血痕,仔細一看并不是傷口,應該是在剛才推搡時擦到的。
深紅在線條流暢的臉上印着,眉骨英挺,鬓角修剪得銳利,鴉羽般的眼睫漫不經心地輕垂着,目光深邃。
如同暗夜月光下的狼王,光是讓人接近就已經感覺到壓迫感。
吵鬧的聲光電裡,眉眼壓着不耐,冷硬的模樣顯得又兇又痞。
如果能捏出這樣的一個人偶……嘶,光是想想就滿足得心尖發癢。
安知鹿絲毫不收斂眸子裡的欣賞,反正她又不是什麼真的淑雅大小姐,見色起意是很正常的。
路肆不常踏足這些鬧得心髒疼的地方,見着麻煩解決,捏了捏眉心壓下煩躁,轉身就準備離開。
猝不及防被人攔下,渾身的氣壓一下子變得更低。
沒注意到臉上的血痕,耐下性子垂眸看向來人——
入眼是一隻幹淨纖白的手,捏着酒吧桌面上常見的抽紙,看上去卻似乎比紙更軟白。
“謝謝,不——”路肆毫不感興趣,視線漫不經心地在那隻手上移開,敷衍着勾起一點嘴角就要拒絕。
話音在看清來人的那一霎頓住,女孩眸子幹淨純粹,并非他常遇見的那種觊觎。
霸道和嬌蠻下,是數年來在他夢醒時就會消失的清潤幹淨。
方才怼路羽陽流利地不帶卡頓的嘴一下卡了殼,嗓音有些失聲的頓澀,“不、不過,要擦什麼?”
霓虹錯落的光線裡,男人的目光讓她有些摸不着頭腦,深沉之下似乎流動着洶湧的暗流,夾雜着她看不分明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