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得令,帶着沈韻出去了。
待沈韻走後,還朝起身道:“我聽說夫君與七殿下吵了起來,許是因為近期發生的這些,我得過去勸勸他們,到底是一家子骨肉至親,别傷了彼此之間的和氣。”
劉甯擔憂還朝有孕,身子重,怕她憂心,忙起身勸道:“嫂嫂,你如今還大着肚子,需得小心為上,你别過去了。”
劉甯扶着還朝,笑道:“七弟那個牛脾氣,時間一過,氣兒自然就消了。”
還朝摸了摸隆起地肚子,欣慰笑道:“阿甯不必擔心,寶寶在我肚子裡乖得很呢。”
“嫂嫂!”劉甯攔住還朝,耐心勸道:“不急于這一時,等待會他們吵過了,氣兒消了,我們再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他們吵起架,生起氣來沒輕沒重的,可别再誤傷着你。我們且先等着,待他們氣兒消了,自然會有人來通知我們的。”
劉甯扶着還朝又重新坐下,并安排人去前廳守着,一有消息即刻傳信回來。
劉甯見還朝還是不放心,出主意道:“嫂嫂,不如這樣,吩咐廚房做個簡單的席面,不論是誰對誰錯,待會飲盡杯中之酒,便可恩怨盡消,到底是兄弟,又不是死敵。”
還朝連連點頭,贊同道:“阿甯說的是,那我這就去吩咐廚房做個席面,不管誰對誰錯,哥哥總是要讓着弟弟的。”
劉甯笑着嗔道:“嫂嫂,你且安心坐着吧。”
還朝雖在後宅,可心思早飛到前廳去了,她還是擔心前廳的劉茂與劉昶兩兄弟,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手上的針也差點紮到自己。
不多時,前廳有人小跑回來傳話。
劉甯聽到急促的腳步,提前走出去,壓低聲音詢問怎麼回事。
那小厮氣喘籲籲回道:“不好了,七殿下和王爺都刀劍相向了!”
“什麼!”劉甯一驚,但顧及還朝,語氣嚴厲地吩咐道:“這話别告訴秦王妃。該怎麼回你知道。”
“是。”
劉甯轉身進屋,笑道:“嫂嫂不用擔心,不是什麼大事,左不過是兩個人許久不見,一時說話嗆着了。”
傳話的小厮附和道:“是是,正如殿下所說的,分毫不差。”
劉甯言笑晏晏:“既如此,你先回前廳吧,傳話給哥哥,千萬要讓哥哥将七弟留下來用飯。”
還朝見二人如是說,也是松了口氣。
劉甯挂念着前廳的兩人,畢竟刀劍無眼,便喊住小厮,順着這個由頭道:“算了,我怕你嘴笨說不清楚,我親自去說。”
“嫂嫂,我去去便回。”說罷,劉甯給了還朝的近侍薩仁娜一個眼神示意。
薩仁娜會意,微微點頭。
劉甯不疾不徐地出了後宅,便一路小跑,還沒到前廳,便聽到前廳的二人正在劇烈争吵。
隻聽到劉昶崩潰喊道:“這些都是你做的?”
“我們可是親兄弟親兄弟啊!”
“我們都是父皇的血脈啊!何至于……何至于到了這個地步!”
劉昶劍橫在劉茂的肩上,歇斯底裡地喊出來:“太子也是你的兄長!他也曾教導過你!”
劉茂冷眼看向肩上的劍鋒,離他的脖子隻有四指的距離,提高音量,吼道:“他從未教導過我分毫!”
劉昶聽後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劉茂,眼前的四哥,苦笑一聲:“從前的事你還記得幾分?”
幼時,他們幾個還一起玩呢,一起調皮一起受罰一起背書,怎麼,從前的情誼全都消散了嗎?
提起從前,劉茂火氣上來,反問道:“怎麼,皇後企圖造反,是因為我嗎?二哥他設計巫蠱一案謀害太子,是我的緣故嗎?他在太子的飯菜裡面下毒,也是我的緣故嗎!”
眼下的證據,确實不能證明與劉茂有關聯。可劉仲與劉茂互相串通聯系,若說這其中沒有劉茂的手筆,誰會信呢?
即便是巫蠱一事确與劉茂無關,可與胡人勾結通敵叛國一事,可是證據确鑿的。
劉昶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書信,摔在劉茂臉上,道:“不論如何,你也不能做出這種通敵叛國的事!”
劉茂任由那封信件砸在臉上,臉上肌肉抽搐,冷哼一聲,道:“通敵叛國?單憑這一封信?”
劉茂怒吼一聲:“你知道什麼啊!”
“難道我就不能有恨嗎?你知道我在大胡那幾年過得是什麼日子嗎?我無時無刻都在想着回來!”
一想到在胡人那裡過得受盡屈辱、生不如死的日子,劉茂的身體就忍不住地顫抖。當年若不是被還朝的父汗親近大江,選了他做還朝的伴讀,他劉茂能不能活着回來還兩說呢。
“我當年隻有八歲,便與父母分離,過上那生不如死的生活,你知道那什麼滋味嗎?”
當年若不是老晉國公故意丢了北境邊防,葬送了大江十萬軍隊,胡人也不會那麼順利地南下圍攻京城,他也就不會被送出當質子。他恨,他恨!
劉茂聲音顫抖,眼角發紅,恨恨地盯着劉昶:“你,有什麼資格來評判我?”
劉甯在一旁聽到哥哥内心承受的這麼多,心疼不已,眼淚不受控地奪眶而出。
哥哥可從來沒将這些事情告訴她與母妃。
劉昶呆愣在,愣愣地看着渾身顫抖的劉茂,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不敢想四哥在胡人那裡過得到底是什麼樣的日子,不敢去想八歲的四哥當初是怎麼挺過來的,不敢去想……
四哥說得對,是非對錯,他沒有資格去審判。
劉昶頹然放下手中的劍,失魂落魄,轉身就要離開秦王府。
“七弟——”,劉茂手搭在劉昶肩上,嘴唇抽搐幾下,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劉昶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回頭看向劉茂,僵持片刻,劉昶狠心甩開了劉茂搭在他肩上的手,拖着手中的長劍離開。
劉茂目送着他這個弟弟身影漸行漸遠,最終嘴裡擠出幾個字來:“七弟,我保你,今後順遂。”
劉昶聽到劉茂的聲音,停住腳步,聞言,苦哼一聲,頭也不回。
走了沒幾步,劉昶停下,擡頭看到了長廊盡頭站立良久的劉甯,倆人對立而望,均未開口。
劉昶眼皮不受控地抽了幾下,看了眼不遠處的五姐劉甯,側頭瞥了眼站在前廳的四哥劉茂,狠下心來,揚起衣袍,揮舞長劍,割斷了紛飛的衣袍,決絕地走進長廊,目不斜視地從劉甯身旁走過。
劉茂和劉甯二人緊緊盯着衣袍飄落在地上,久久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