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麟此人,讒舌狡言,大言不慚妄斷離魂宮,特奉宮主之命将其正法。”
可笑至極!可悲至極!
偌大江湖竟被一邪典魔教震呵立法,無一人敢上前阻攔,然玉真一教屬青年一輩中佼佼者,被邪教當衆殺害實屬無顔也無能1
昆山教掌門氣急,口中鮮血噴濺,一蓬花白胡子挂滿血珠。
——
雨幕綿綿,視野裡看什麼都有些模糊,行人大都匆匆,沒人注意到屋檐上疾走的黑影。
木門開了一條縫,不等裡面人開口,三七推開門進去,而後将門細細掩上。
“傷得不重吧?”
三七欠身道:“多謝護法關心,受了點小傷,不足挂齒。”
葬魂殿護法是個瘦長老頭子,隻聽他癡癡笑了兩聲,将茶碗不輕不重放下,嘴裡自顧自念道:“鬼域司,很難不令人側目呐。”
三七低頭,“宮主的命令,三七莫敢不從。”
曲長老:“這次鬼域司衆鬼面出宮,原本我想着就不用我葬魂殿再多此一舉。”
好好的差事讓人橫插一腳,曲長老原本頗有微詞,将三七獨自派出去也不過是想殺殺鬼域司風頭——沒想到他僅重傷便順利完成刺殺,敢選在英雄會的時機獨自上昆侖的這份膽量倒是讓人心驚,思及此,曲長老淡淡道:“果真沒讓我失望,區區玉真教徐麟也不敵三七啊。”
隻是他行事從來低調,為何會選昭告天下的方式殺人?
三七木着臉,身形絲毫未動,“多虧教頭傾囊相授,三七才有命回來。”
“按理說,我本不該将殺徐麟的任務交由你,但我就是想看看,”曲護法立身步來,伸出一根枯白的手指敲了敲三七的面具,“你到底還有什麼能耐。”
你想看便給你看,三七垂着眼不動聲色。
“在天下人面前殺人,你幹得不錯。”讓他的刁難顯得很滑稽。
曲長老探究開口,老眼直直鎖着三七平淡的眸子,“深陷鬼域司,不該是你的結局,不若……”
此言一出,沒想到三七立時撩袍跪地,他平靜道:“離魂宮之大,沒有哪裡是三七不該去的,在鬼域司也同樣可以為宮主效勞。”
房内霎時靜了,曲護法陰沉地看着他——果然滴水不漏。
良久,他笑了笑,伸手拍在三七的肩,“濟州徐家,盡快了結。”
待房裡沒了人,三七眼眸微動,仿若無事般往外走,肩頭被拍過的地方早已被血液濡濕。
——
劉钰到底在勝唐關玩野了,此時正赤着上身打馬狂奔,一邊大笑一邊追前頭的蒼鷹。
“劉少爺!劉公子!劉钰!!别跑了,快回去,玉蘭姑娘被人拖走了,玉蘭有麻煩!”
劉钰隐隐聽見風中的呼喊,籲停了烈馬,日光灼在他布滿汗珠的肩胛,他整個人透着蓬勃的生氣,小旗朝他跌撞跑來,劉钰一擡下巴示意,“怎麼了?”
小旗氣喘籲籲扶正跑歪了的帽子,心想找錯人了,該去找将軍,劉少爺這小纨绔怕是救不了玉蘭姑娘,“玉,玉蘭姑娘她,被幾個刺頭找上了,您不是看重她嗎……”
蜜色肩胛隆起,缰繩被扯直,小旗在劉钰打馬奔走的背影裡吃了滿嘴黃沙。
“喲,小少爺來了,這女人真夠過瘾的。”
“還是劉公子眼光好,我要是碰過一次她也日日離不了……”
隻見赤靈靠坐在營帳腳旁邊,衣衫已被她仔細穿好,隻有一地淩亂痕迹昭示着發生過什麼。
劉钰褲腳掖在馬靴裡,身形纖長挺拔,腰腹還凝着汗珠,他遲疑地遞過缰繩,長眸凝着眼眶微紅的少女,“知道是我的人,你們也敢碰?”
小旗目瞪口呆,他沒有戰馬能騎,已經跑的夠快了……
劉钰長身掠上,一腳飛踢!這一刻,在這裡所有的憋屈與苦悶都爆發出來!
從前李近雪逼着自己陪他練武,逼自己一起參加競武大會,還逼自己一同拜師,弓馬騎射……那時候,他心不甘情不願,隻當舍身為知己,後來才漸漸從中嘗到樂趣。
他還是會嘴硬,說自己讨厭習武。
而到了這兒又如何呢?
黃沙,烈日,冷鐵,烽煙,第一次有人叫他纨绔。
他失了摯愛好友,如今連一個少女都護不住。
看熱鬧起哄喝倒彩的士兵們慢慢都啞了火,沒想到整日裡狎妓逗鷹的劉钰隻不過是藏鋒罷了,也是,将軍的兒子怎麼會是頑劣之輩。
赤靈靠在一角,風沙襲面,淩亂的發絲掩去了她眼裡的木然,紅腫撕裂的嘴角萦着若有似無的笑。
還有人給自己出頭呢?
“你們是我劉家的兵,這是我劉家的地盤,不按我劉家的規矩來……”劉钰胸中刺痛,冷眸盯着地上打滾的士兵。
“什麼規矩?!老子玩女人壞了營裡哪條規矩?哪條規矩說老子不能碰紅帳子裡的營妓!”
劉钰額角一跳,丢開刀轉身走了,一旁極有眼色的小旗讓偷看的女人将赤靈扶回了劉钰帳子裡。
劉牧野年近四十,常年征戰沙場,他體格魁梧,有一身濃重的殺氣,也有着不動聲色的精明,“钰兒。”
圍觀的士兵立馬作鳥獸散。
“你長大了,”父與子的體型有着明顯的差距,劉钰面對父親有些喪氣,劉牧野看了眼後面被揍得狼狽的劉家軍,“看起來,這些年把你丢在天京,你娘沒有把你養廢。”
我娘?劉钰倔強道:“娘把我照顧得很好!倒是您,年年在外征戰,我看其實過得很不錯嘛。”
知道兒子在氣什麼,劉牧野煞血多年,替朝廷出了不少力,除了好色還真沒有其他可以指摘的,他不在意一笑,“來了勝唐關這麼久,被人瞧不起你都忍了,整日渾渾噩噩,今日卻為了女人大打出手。”
“你争氣得很。”
聽到父親淡淡的斥責,劉钰破罐子破摔,“是啊,跟您學的!老子什麼樣兒兒子就什麼樣兒!”
劉钰連日來的委屈和苦惱兜頭給了自己父親,“劉将軍!劉都督!勝唐關的頭兒!您還記得自己在天京還有個家嗎?您還記得我娘嗎?!”
“我這輩子唯一對不住的就是你娘,不用你小子時刻提醒。”
劉钰肩膀一聳還想繼續——
劉牧野突兀地伸手攏住兒子汗濕的腦袋,按在盔甲上,劉钰一開始還負氣掙紮,後面也偃旗息鼓,少年憋氣地抽噎,壓抑數月,熱淚淌在父親的胸甲上,“近雪……近雪不見了,爹,孩兒,孩兒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