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裡的渴望幾乎灼傷了三七。
他在證明自己。
持煉順着三七的眼看過去,風輕雲淡道:“這個人不用看,他出不了鬼域司。”
然而證明自己從不是向任何人。
三七斂了眸子,擡手一指,“就他吧。”
殷奉笑得辛辣譏諷,惡意滿滿地盯着李近雪,“原來如此。”
“怪不得今天不裝了,原來是想離宮試練。隻可惜……”殷奉目光微動,那方一名正想趁李近雪力竭時出手的鬼面被教頭喚了上來。
鬼面誠惶誠恐地拜倒,“謝司主、謝教頭。屬下定會随三七竭盡全力!”
李近雪慢慢閉上殷紅的眼,無力感重新爬上心頭,劇痛染上四肢。
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
“我就說我沒看錯人,拘魂坑裡我都聽說了,”缇光坐過來撞他的肩膀,“大哥,你是不是背着我練了什麼絕世武功,怎麼突然這麼厲害?”
李近雪兩臂擱在膝上,頭垂在他為自己架起的黑暗裡,額發眼睫覆在瞳仁上,讓人看不清内容,整個人的氣息陰郁低沉,籠罩着讓人膽寒的深沉。
沒中厭離怎會輕易讓他離宮,一旦離宮豈不是天高任鳥飛,就算三七有心選他,教頭也不會答應,隻可惜這一番拘魂苦鬥,不僅沒得到好處,反而還将原先藏起來的自己全數暴露,往後他隻會更難。
缇光暗自歎氣,知道李近雪的沮喪,他錘了錘自己畸形的跛腳,“這幾天可忙死我了,跑上跑下地摘草藥,還得提防鬼面,老來找我麻煩,真是苦煞我也!”
“為什麼?”李近雪一直喃喃着,缇光這才聽清。
“為什麼?為什麼不選我?為什麼……”
“離宮試練也不是所有鬼面都有的機會,就算是甲等都還要再擢選一番,而你……”缇光眨眨眼。
而我?
——“試探我大可不必,一個乙等有何資格自命不凡。”
我隻是一個乙等?
他聲音有點輕,“可我明明赢了。”
缇光粗粝的嗓音響在夜裡,又添幾分蒼涼,“在這個地方除了三七沒人會一直赢,可隻要輸一次就會沒命——能活着就不錯了。”
李近雪不以為意,幽暗的眼瞳劃過邪氣的暗光。
——
玉真教近年來在江湖中頗具盛名,其教教主更是在近幾年的英雄會中風頭正盛,再加上教主樂善好施,遇到貧苦困疾的百姓都會伸出援手,每過之處必會在當地留下美談佳話,人情練達真誠與人,各門派間也對他交口稱贊,在山間田野随處找一個農夫鄉婦也能将玉真教的事迹說個一二。
這日日光正毒,田埂上呼哧喘氣的農人抹了一把汗津津的額頭想到了什麼,“聽說了嗎?幾天前的英雄會上玉真教教主被人……”
一老婦勾着背,咧着皺巴巴的嘴囫囵道:“閉嘴,閉嘴,傻小子淨張着臭嘴胡說……”
“嬸子,我沒胡說,昨兒我爹的茶攤來了幾個年輕武人,我聽他們說的,說是離……”
老婦拿玉米棒子砸他的背,一下手沒拿住,又用手掌打他,“我叫你閉嘴!”
田埂裡的人隻顧着埋下身子農忙,似乎沒聽見這閑天。
農人說的正是最近發生的江湖大事,就在前幾日的英雄會上玉真教教主徐麟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殺害!
殺人的正是離魂宮殺手。
英雄會是江湖人一年一度的盛會,雲集各方英雄,在這一天,江湖上所有叫的上名字的名門正派都會出席,接受各路英雄好漢的挑戰,也包括門派之間的切磋,對于學武之人而言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機會。
徐麟徐徐還劍入鞘,唇邊一抹似有還無的淺笑,“承讓。”
挑戰者拍了拍身上的灰,鼻子裡哼着氣下台。
“嘿,這人。”
“真目中無人!”
“無禮至極。”
看台周圍密密麻麻全是看衆,此時噓聲大了起來,都在為這位高潔傲岸的玉真教教主抱不平。
徐麟并未将對方的無理放在心上,在衆人的仰視中緩緩轉身。
“留步。”
四周陡然靜了下來,徐麟看見了前面衆人驚愕的目光。
黑影如一道浮光一般掠上了高台,好似在空中滞了幾道虛無的影子,等看衆一眨眼他已穩穩立在了演武台正中。
黑袍翻滾,鬼面猙獰。
乾坤派掌門一拍太師椅起身斥道:“離魂妖孽!也敢上這昆侖之巅!”
議論斥責聲瞬間爆發。
三七立在狂風中,巨浪般的聲音幾乎要湮滅他。
徐麟擡手示意,待聲音漸漸平息,“英雄會本就是試武鬥法的地方,我徐某人平生以武會友,玉真教也尚武重武,若這位兄弟今日前來是挑戰徐某人,徐某人定不負此等美意。”
鬼面人不為所動,日光下一柄刻着繁複花紋的刀緩緩拔出,冷光在刃上閃爍,刀鋒劃過碧空在他身側穩穩停住。
不知為何,刀刃處的銀亮光圈讓徐麟遍體生寒。
那是一場令人渾身震顫,心神巨震的比試。
不同于以往名門正派的點到即止,離魂宮顯然是為奪命而來。
結果便是,徐麟血濺三尺,陳屍于昆侖。
看衆激憤的斥聲震的三七耳朵生疼。
一腳踩在殷紅的血泊中,血紅微皺,三七平複胸中亂竄的氣息,一刀挑了徐麟的人頭。
人頭飛起,猶帶着鮮血灑落,直直落在正前方演武台下的各派掌門人腳下。滾落的人頭激得當中幾個掌門人起身躲避,一片嘩然。
衆目睽睽之下,鬼面人就這樣直直朝千仞崖壁下投身而去不見蹤影,詭異喑啞的聲音響徹昆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