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無數道目光刺在阿沛面上。
自從進了謝府阿沛沒再與李近雪睡在一處,但如此美貌一女子跟在身邊着實難說。
謝拂回頭看了一眼垂頭靜立的阿沛,“是金學從天京帶來的侍女而已,方姨别誤會。”
她的目光遊移在阿沛面上,明顯不信,頗有一種要點醒謝拂的架勢,“侍女?”
李近雪原本就不贊同謝拂曲折的做法,如今引得各種疑問也隻好按捺住心緒。
“稍安。”謝拂正想辯駁聽到李近雪低聲說道。
“青夫人愛重謝拂的心情金學了解,隻是不知阿沛,緣何會引得青夫人力诘?”李近雪坦蕩發問,似是不明白青夫人明裡暗裡的指責。
正在此時,阿沛卻行至堂中,委身跪下,“阿沛年少被賣進金府,多年來虛受深恩,隻想一心伺候公子……阿沛承認……”
李近雪眯了眯眼,非常意外。
堂中下跪的女子緩緩看來,李近雪沒來由的心頭一跳。
“阿沛承認,确實對公子有非分之想,那是因為多年跟在公子身邊,阿沛清楚的知道公子是如何好的一個人,怎能不讓人心動……”
一潑滾燙的茶水兜頭潑來,“賤婢!”
阿沛閉眼受住,絲毫沒影響她繼續演下去,女子驚恐伏地,茶水從發絲衣襟淅瀝滾落,在場哪一個不是江湖老手氣度斐然,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阿沛眼眸黑亮,續道:“……然而公子心中對阿沛從來沒有男女之情,一心向往山水之間,即便是察覺到阿沛的心思也及時婉言拒絕,阿沛怎好糾纏,直到遇見謝小姐,阿沛才幡然醒悟,隻有謝小姐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公子……還請諸位勿要诋毀我家公子。”
女子聲音哀婉,不難聽出其中的難過與難堪,為美貌女子惋惜的同時打量李近雪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考量和贊賞。
謝拂分明感覺到身邊人氣息冰冷,側頭一看卻見李近雪面色不變唯獨眼裡多了一絲愠色。
李近雪旁若無人一般,聲音清冷,“回來。”
不明白李近雪在氣什麼,阿沛重新站回席後,還沒等站穩被衛青扯過去,“别自作聰明。”
話雖是這樣說,衛青卻不得不承認她剛剛極有眼色,算是一路以來做的唯一一件有利于公子的事。
李近雪不着痕迹看了眼衛青,衛青得令支走了阿沛。
原本來送酒卻被留下的赤靈擡手替謝三川斟酒,汩汩水聲喚得謝三川回神,“好了,小輩們的事他們自有判斷,我們也不便插手太過……”
青夫人隻好作罷。
一小厮将托盤遞來,上面是一紙箋,李懷安坐在最末席,此時狐疑地朝烏落遞了一眼。
烏落将紙箋拿下恭敬遞給李懷安。
白紙黑字寫到——霏仙圖就在堂上。
李懷安瞬間斂眉,突然想到什麼,擡頭一看果然不見阿沛——這是她遞來的消息?
目光緊緊鎖定堂上挂着的菩薩蠻。
沒想到啊,苦尋多日的霏仙圖原來就在眼皮子底下。
門外忽然傳來異動,耳力聰明的人早已按住武器屏息以待。
正堂的大門轟然倒塌,而後一個個清正宗弟子痛叫着摔了進來,後面是一群手握血刃的深衣人。
鐵骷顱當先反應過來,胸中卻劃過一絲劇痛,他狠狠按住胸口立馬調息。
“怎麼回事?”
“謝宗主,這是為何?”
“三川,這是什麼意思?”
“……”
堂内頓時杯盤傾倒,斥罵聲四起。
堂外燃起火光,無數黑影潛動,肅殺之意肆虐,謝拂這才從容站起,緩慢抽出一旁謝影的配劍,“各位叔嫂不必驚慌,謝拂确在酒水裡放了點東西,隻為……”說着,投手一劍指向上首的謝三川。
“讓諸位叔伯看清殺我父兄的真正賊人!”
李近雪寬肩挺拔,從容灑落,不經意回頭看了眼原先阿沛站的地方,她這時候不在。
赤靈異常安穩地退到一旁,擡頭輕掃一眼,黑夜中的重檐深深,鬼面人蓄勢待發,沒人知道在那裡還藏了無數殺招。
清正宗根基尚在,卻不知被謝三川浸染幾何,衛青臨時回轉天京調領王府暗衛快馬至随州行動,卻沒想到今夜離魂宮也盯上了謝家。
狀似無意掃了眼屋檐,衛青心頭疑惑萦繞不散隻好按劍不發。
罷了,隻需完成公子交予的任務——配合謝拂取謝三川等人首級。
堂内劍拔弩張,席間早已不見李近雪的身影,雖然不知這一出演的是什麼,但李懷安隻覺再怎麼樣這火也燒不到自己頭上,他沉着眸吩咐,“烏落,稍後趁亂拿下霏仙圖。”
——
衛青方才讓她下去換身幹淨衣服,阿沛見李近雪沒有其他吩咐便依言退了下去。
換好衣裳剛走出廂房便聽見正堂處有刀戈喧鬧聲。
眸光一閃,有人按住了自己肩頭。
待聞到隐約竹香後,阿沛才放松肩背,任由來人動作。
李近雪聲線微啞,低頭說道:“你挺有本事的。”
他說話間氣息噴灑在面上,阿沛卻無心在意,心神都放在正堂的異動上,再看李近雪此時如此悠閑淡然,此事必然與他脫不了幹系。
“誰讓你出來說話的?”見阿沛不語,李近雪繼續追問,他心中有氣。
眸光追着阿沛的眸子,像是非要問個所以然出來。
待反應過來,兩人鼻尖幾乎要碰到一起,沒有點蠟燭,阿沛借着月光看到李近雪爍亮的眸子,突然拿不準他是什麼意思。
分明自己為他拖延了時間,他為何一副不贊同的模樣。
隻當他是閑自己多事,阿沛仰頭避開,裝傻道:“阿沛怕他人誤會給您添麻煩,隻好擅自做主……”
李近雪按下心中的異動,就像那夜的雨把他重新澆了一遍,心頭的痛怎麼也止不住,幾乎比血蓮香還厲害。
他借着笑呼出一口氣,細細看着懷裡人低垂的眉眼,突然玩味道:“對我有非分之想?不如仔細說說是對我的什麼有非分之想,我也好替你實現願望。”
阿沛垂下的目光逡巡,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公子你忘了,阿沛早就說過能跟在公子身邊就已經滿足了,阿沛的願望就是這個。”
李近雪嗤笑一聲,那模樣渾然像個纨绔,野氣十足,他溫熱的手掌捏了捏阿沛柔軟的後頸。
“走吧,那邊應該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