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州地處西北,冬日更冷,進城這日陰雨連綿,寒風刺骨,一行人在随州城最好的客棧住下。
天氣陰郁不堪,如此一來鴻來客棧正堂内坐了不少茶客,門檻處積水成窪,不時有人抖着傘進來。
“一夜之間,這照靈山上的陣法全數破除,從一座固若金湯的靈山變成了平平無奇的荒山,這山上的歹徒啊,不就無處可逃了嗎。”
鄰座一男子轉頭道:“據說山上的人都死光了,太邪門兒了……”
“七年前的鬼面人重現于照靈山,陳年舊賬不易結啊。”說書人老者故意吊起胃口,倒是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盞輕啄。
鬼面人!?那便是……離魂宮!
衆人心照不宣地對視,眼底猶見驚奇。
說書人見茶客們抓耳撓腮不得其解,這才呸了口茶葉開口,“山匪前一日還下山為非作歹,你們猜這幫不長眼的擄了誰去?”
一番鋪墊後,将衆人興緻推至高潮。
衛青幾乎忍不得,要拔劍上前把人趕下來。
“公子,這些事如何就傳到這些人耳中了,也太不忌諱王……公子了……真是豈有此理。”
李近雪長眸盈着笑意,拿扇柄攔在他胸前,“聽着還挺有意思的,你别妄動……可惜來晚了,沒聽全。”
照靈山一事的細節隻有他們以及蘇孑衣還有古溪知縣府的人知道,朝廷頂多隻清楚蘇孑衣在古溪出了點意外。
“官字兩張口,摘了上面那頂帽子卻沒管住下面兩張嘴,可惜。”
衛青憤恨道:“早知道就該把那知縣的腦袋也摘了!”
那廂,說書老者一語解惑,“——擄了那國公府小姐蘇孑衣。”
“這……”
底下人面面相觑,反應快的脫口道:“難道跟靖王有關……”
“說不定是,你想想蘇小姐跟靖王是什麼關系,蘇小姐遇險最着急的肯定是靖王。”
“第二日照靈山便被鬼面人……”
“真狠呐,山頭都恨不得削平喽。”
“難道說靖王真的跟……有關系?”
說書人:“照靈山被清洗後,蘇小姐也被一人安全送了回來。諸位又猜,這送蘇小姐回來之人是誰?”
“誰?”
說書人哈哈一笑,“欲知後事如何?”
衆人洩氣噓道:“請聽下回分解!”
鴻來客棧占地甚廣,樓高三層,一層是為正堂,供來往客人用餐品茗,正中設有歌舞用錦台,二層設雅座,三層為住店居所。
客棧内人來人往,人聲嘈雜,雅座前紗簾被緩緩放下,内裡一片朦胧靜谧,李懷安靠在雕欄處,手裡有一下沒一下掂着花生米。
先前一直聽這老者說書,頗有意思,沒成想還等來了李近雪。
眼睜睜看李近雪一行人在底下落座。
在古溪縣耽擱了時間是要比自己晚到幾天。
烏落也是剛剛得了消息,附耳過來,“人是三更雨送回來的。”
捏着酒杯的手忽地頓住。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李懷安輕描淡寫道:“有意思,離魂宮宮主親随把人送回來的……這蘇孑衣也配?”
紅衣牽機,離魂宮宮主最親近的下屬,居然屈尊一座荒山救人,還親自送了回去。
李懷安想想都覺得大材小用至極。
然而他若是知道當夜不光三更雨在,就連向來不現世的離魂宮宮主都去了小小照靈,怕是連下巴都要驚掉。
視線重新落回堂下——阿沛坐在李近雪左手邊,正在為他斟茶。
李懷安嗤笑一聲,倒還真讓她在李近雪身邊待住了。
——
一陣香風飄過,衛青眼疾手快地擋住了女子往李近雪懷裡倒的身子。
女子晦氣地拍了拍衛青碰到的地方,嗔怪道:“拿把劍了不起啊,以為誰怕你,别碰老娘!”
如今天下佩劍行走的人不少沒什麼稀奇的,還真不一定能唬得到人。
衛青不理會女子,抱臂站回李近雪身邊。
美目在李近雪和阿沛間轉了一圈,紫胭曼聲道:“這位哥哥一看就不是随州人,随州的水土可養不出哥哥這樣俊的人。”
阿沛幸災樂禍地瞟了一眼李近雪,原以為自己已經裝得夠讓人惡寒,沒想到人外有人。
紫胭一雙媚眼直直地看着李近雪的臉,如果視線能冒火花,這會兒應是要燃起來了,“今日遇見哥哥是奴家的福氣,不如讓奴家陪哥哥喝幾杯?”
紫胭說着就往李近雪身上挂,李近雪頗有風度地回之一笑,疏離不失涵養。
衛青替他把人趕走,末了一臉不争氣地看着阿沛。
一旁安靜喝水的阿沛不明所以。
“這永醴坊的娘子還真是豪放啊,人長得也是真美……”鄰桌一食客評價到,又瞟了一眼被搭讪的李近雪,“隻是不是所有人都解風情的。”。
同行之人哈哈笑道:“美又怎麼樣,還不是要有自知之明才行。”這位公子身邊已有佳人相伴,比紫胭姝麗不少,明眼人都知選哪個。
李近雪不理會其他聲音,“茶好喝嗎?”
阿沛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茶水,這才擡頭,“公子,鴻來客棧的茶還将就,您覺得?”
李近雪生生忍住想拿扇子敲她頭的欲望。
衛青扶額:“公子是在問你茶的好壞嗎!”
阿沛眨眨眼——難道不是?
衛青歎歎氣,突然懷疑起選她跟公子出來的決定是不是正确的,她明明是公子的愛妾啊,竟然能眼睜睜看其他女人勾引公子不為所動。
這哪裡正常了?
李近雪長眸似笑非笑,嘴角輕抿。
自雪地一吻後,李近雪越來越喜歡用這種眼神看她,就好像明知道你是故意勾引,他也不再回避,而是比你還要直接,讓原本遊刃有餘的阿沛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公子,下次阿沛會注意。”
木頭!
回廊後那女子還沒走遠。
“紫胭,過來送酒而已,别惹事。”
紫胭目光好不容易從李近雪身上扒下來,“我看他身邊那人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不像是一對兒啊。哪裡就叫惹事了。”
“我反正管不住你,”一同過來的嬷嬷拿她沒辦法,松弛的眼皮一抖,“别太過火了就是。”
紫胭娥眉輕揚,朱唇飽滿,眼裡隐有暗光閃過。
——
轉過拐角,一隻手攔在阿沛身前。
“姑娘,公子有請。”
阿沛冷淡打量對方——李懷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