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那天夜裡救我的是離魂宮的人?”
“是,王爺趕到照靈山時山上已經沒有活口了,也不見小姐蹤影,後來小姐是被三更雨牽機送回來的……”玉婵仔細回憶打聽來的細節,“而且聽三更雨和王爺的對話,似乎……”玉婵面露難色,不敢輕易下結論。
傳聞李近雪來自離魂宮,如今在古溪又發生了這樣的事,蘇孑衣不會傻到認為是巧合。
蘇孑衣沉吟片刻,“照靈山的事不準說出去,若有人問起隻說是近雪派人救的我。”
無論如何,這件事如果傳揚出去對李近雪百害而無一利。
馬車忽地一頓,停了下來。
經曆了山匪一事,蘇孑衣不免有些草木皆兵,略帶驚慌望向玉婵。
玉婵一手護着蘇孑衣,揚聲道:“怎麼回事?”
衛青親點的侍衛道:“蘇小姐,此人說要找你。”
蘇孑衣心頭一動,隐約不好的念頭徐徐升起。
待看清馬車外靜立等待的人後,蘇孑衣不免露出一絲慌亂。
玉婵當先反應過來,掏出一包銀子,“侍衛大哥,這幾天辛苦了,這是小姐的一點心意,各位可以拿去買酒吃。”
玉婵的意圖很明顯,靖王府侍衛知道輕重,必不會被輕易诓了走,知道主子們有自己的事要處理,“玉婵姑娘,買酒就不必了,蘇小姐有要事處理我們可以離得遠一點。”
待幾名侍衛走後,蘇孑衣這才下了馬車。
看着面前的男人,咬牙低聲道:“你怎麼跑這兒來了?我不是讓你走嗎!”
饒是這女人再狠心,秦東雲在一聽到她遇險時還是從百裡外趕了過來。
男人眼眉憔悴,數日的奔襲讓他有些力竭,“我隻是來看看你,知道你平安就……”
蘇孑衣一下截過話頭,“你現在看到了,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平添了幾分無奈傷感。
有很久沒見她了,是記憶裡熟悉的樣子,秦東雲脫口道:“真的是對的嗎?你為了一個離開十年的陌生男人,輕易棄了我。”
“我們之間又算什麼呢?這兩年你真的開心嗎?”
乍一聽到如此話語,蘇孑衣整個人緊張起來,望了一眼那邊正擦刀靜待的靖王府侍衛。
“這樣的話不必再說!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對你從來就沒有男女之情……”
蘇孑衣毫不退讓地看着男人的眸子,“過去幾年的溫存全當黃粱一夢吧,對你對我都好。”
秦東雲下颌線緊繃,明顯不忍再聽更不贊同,拂袖而去。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呢?
全天下都知道,她明明在等李近雪回來,秦東雲偏要來招惹她,這個男人體貼細緻,非常愛她,而自己的内心也漸漸松動,她守不住自己的心,什麼都給了他,讓她越發覺得是不是該找個時機結束多年苦等,給自己一個結局,也給秦東雲一個結局。
李近雪這時候回來了,蘇孑衣發覺隻有李近雪那樣的男人才配得上自己,先前對秦東雲的一時心動不過是鬼迷心竅罷了。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朔風中。
不要怪我,你我有緣無分,隻盼再不相見。
——
厚雪封路,雪一層一層鋪在路面上,人踩上去會直接陷進去,更别提載了人的馬車。
官府派了官兵疏通道路,官道旁累了不少行人等待。
道路中間随處可見官兵鏟雪,鏟出來的雪堆了老高,雪堆東一個西一個,玉兒和幾個丫鬟覺得這場景新鮮,四處瘋跑着玩。
那方又傳來笑聲,有人架柴生火,吸引了一些素不相識的人聚在一塊兒烤火。
有人揣着袖子伸頭問道:“官爺,這雪埋得可真厚,還得要多久才能過啊。”
官兵扯了扯手上的棉指套,趁說話的功夫歇會兒,“瞧這樣子估摸得明早天亮了。”
“哎呦,無妨,無妨……辛苦官爺了。”
“趕了這一路啊,還沒這麼熱鬧過,今年冬天真邪,冷成這樣。”
“誰說不是……大家夥今日聚在這兒都是緣分呐……”
“我車上還有酒,來點兒來點兒……”
“……”
李近雪撩開簾子瞧了會兒,意興闌珊地收回眼。
阿沛十分懂事,“公子,要不要出去透透氣。”
李近雪輕合眼皮,長而直的睫毛顫了顫,“冷。”
馬車上的确暖和,待久了不免身體乏軟,沒什麼精神。
馬車内異常安靜,隔了一會兒,“你怎麼不繼續勸我?”一點都不會看人臉色,木頭腦袋。
阿沛微微訝然,見李近雪不舒服地挪了挪屁股。
天色暗了下來,外間不時傳來笑罵聲。
阿沛開口,脾氣很好,“公子,成天待在車裡,難免腰酸背痛,阿沛身上有傷,坐久了有些難受,不如我們下去活動活動……”
阿沛慢吞吞說完,李近雪早就站了起來,見阿沛沒反應過來,在心裡低罵:木頭!
理了理袍角,李近雪施施然:“那便走吧。”
甫一走出馬車,夜風直接将衣袍吹了起來,阿沛緊了緊衣領。
李近雪比她走得快一步,倒是擋去了不少寒風。
“嗬,這位公子一看這周身氣度就了不得。”
衛青在火堆旁置了鋪着厚錦的竹椅,李近雪走過去卻沒馬上坐下,“衛青,我記得咱們還有些沒動過的吃食,去拿來給大家分了罷。”
寒風裡火光跳閃,一群人圍着火堆喝得面紅耳赤,此時不正就少了點下酒的。
一漢子哈哈笑開,“這位公子客氣了……”
雖是這樣說,在場衆人還是拿眼往丫鬟端出來的東西上瞟。
不僅有烤好的山羊野雞,還有沒見過的點心熱飲,更重要的是,還有幾壇浮生醉。
在場幾位識貨的立馬眼睛放光。
李近雪擡手示意衆人不必客氣,這才斂了袍子從容坐下。
“聽這位公子口音,像是從南邊過來的。”
“這浮生醉可隻有天京有,聽說千金難買……公子可是從天京而來?”
李近雪着錦白厚裘,衣領處滾了一圈狐絨,聞言下巴微微回轉,冷白的面上被火堆染上一層暖色,和煦笑道:“正是。”
“這條路過去就是随州了,公子可是去往随州?”
李近雪颔首,端的一副潇灑模樣,讓在場不少女眷看紅了臉,“某從天京過來,四處遊曆山水,正巧來到随州附近,聽聞随州珠繡一絕,便想順道去見識見識。”
此言一出,在場不少随州當地人紛紛笑開,“那公子你可來對了,我們随州的繡娘要說是天下第二估計沒人敢稱第一,每年出的繡品都得送進宮裡供娘娘們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