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落地之處,正是晏一先前注意到的,有特殊标注的小樓之所在。近看時,小樓還不及在輿圖中顯眼,再平常不過的烏柱白牆,唯一算得上特别的,便是大門洞開,出入者絡繹不絕,與周邊建築的寂靜對比鮮明。
“師尊留神些,勿要将神識推得過遠。雁閣一貫不探客人身份,但有許多布置對付客人窺探。我們既要在此住一陣,還是低調行事為上。”
晏一沒應聲。他知道自己不該無端遷怒松非,但他就是難以自制。松非雖然倒黴,雖然總是給他惹麻煩,但也一直是個很好的弟子。
品貌好,心性好,處事好……他的弟子,自然什麼都是最好的。
非要怪,隻能怪這界太龌龊,好好的修真者,弄得像一群靈智未開的野獸似的,罔顧人倫,隻憑着獸|欲胡來。
除了相遇那日,松非還是很恭謹的。那日,也算事出有因,本不怪他。所以,他實無必要莫名猜忌他。
趁着在心中說服自己的功夫,晏一随着松非進入了小樓。
小樓裡也是雪洞一般的素,廳堂裡隻有一座巨大畫屏立在當中,其餘陳設皆無。畫屏上繪有一座仙宮似的建築,剔透華美,祥雲萦繞,鶴唳青霄。其表面不斷有微光閃動,每閃一下,便有一人出現在廳堂裡,而修士走近畫屏,亦會消失。
“這是件三品仙器。”晏一忽然傳音道。
松非自将他方才生悶氣一節略過,馬上回道:“師尊目光如炬。”
晏一道:“這不是該出現在下界的東西。”近年仙器按其質地,被粗分為十等,普通仙人若無奇遇,所使用的仙器不過六七品罷了。
松非道:“這界與上界本就糾纏頗深,會有仙器遺落也不奇怪。修真者無法操控這樣的仙器,放在此也隻是能夠出入罷了。”
“師尊是有意将其收回嗎?”
晏一道:“三品而已,不至于奪人所愛。況我功力不足,縱然收回,也難以用其禦敵,徒生是非,得不償失。”
他回頭顧了顧看着畫屏上人出人進緊張到走姿僵木的林小寒,道:“你不必怕。此處并無危險,你跟着我們就好。”
說話間三人已行至屏前,再進一寸,便感覺到一股龐大吸力捉住身子提起。林小寒還未來得及驚懼,眼前一花,已立在一座比在畫上看到時不知沖擊多少倍的仙宮之前。
淡金色的祥雲高低錯落。袅袅樂聲自雲中傳來,令他不由放松了身體的緊繃,乃至不由自主滿面笑容。看不見花木,卻能嗅到清雅的花木芬芳,以至感到面前的琉璃宮殿也愈發仙氣飄飄。樓閣上有許多服色相近的人影,均是水墨紗衣,舉止從容。
他原先隻是知道雁閣勢力散落各陸,隻論交易不近人情,但身處于此,曾經被威脅發賣的恐懼好像自動便褪色大半,甚至新生親近之意。他迷迷糊糊地越過了兩位前輩,正待走,手臂卻被人拉住了。
晏一清音直入識海。
“守心。”
緊接着,一股涼意自頭頂直沖至腳,他身子一個激靈。
手臂被松開,陶陶然的感覺也消失無蹤。
“這裡好會做生意。若是元嬰小兒未見過世面的,獨自入内,隻怕連自個兒元嬰一起賣掉。”
他聽到晏一的聲音戲谑道。随即,他又聽到松非道:“下界艱難,難免在奇yin巧技上亂打主意。林小友初來乍到,被迷了心也不奇怪,我傳你一段定心法決,你自己多加習練,應付眼下足夠了。”
“未見過世面的元嬰小兒”連連點頭,也不敢問何謂“下界艱難”。他反複念着直接輸進識海的法決,乖乖縮回前輩身後。
先前還未察覺,此刻看來卻是再明白不過了,晏一獨對松非道:“你們兩個何時關系這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