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三人。”
一行人衣着樸素,唯一露臉的光朱樣貌平凡到轉眼即忘,隻是看似有些修為,才讓守衛的修真者得以保持起碼的尊敬。驗過路引,他将一枚質地普通的玉簡交與光朱。似是拙于言辭,光朱稱謝收下,也未多與他寒暄,便帶着兩個玉鏡穿過了禁制。
除了獨自一人身攜兩名玉鏡有些出挑,這隻是每日入城的衆多修真者中随處可見的一批,不過片刻他便忘了。自然,更不會察覺他其實未在記錄玉簿中留下三人的訊息。
“處置好了。”晏一道。
這一行三人,正是放棄北上,隐迹後改道東南的晏一師徒與林小寒。
松非将玉簡奉與晏一。
玉簡下角,刻着一個染黑的“雁”字。
晏一随意一掃,一副标注詳盡的輿圖被神識吸納,何處可以打尖,何處可供外來修士潛修,何處可約船出海,何處可以購買材料,藥鋪,煉器鋪乃至靈獸鋪等種種處所均曆曆在目。而與刻字同款的“雁”字标示,亦落在城中一處樓閣上,樓閣上一個小小旋渦,是仙界輿圖慣常标注秘境的圖示。
此界雖然亂七八糟,與仙界種種聯系,倒是比普通修真界還要緊密的多。雖然列仙會有約法,但畢竟都是得了小道的,沒幾個大能樂意出人出力,安排嚴刑峻法。具體如何,還是靠各垣自行權衡。
在下界搜羅物資是常有的事,但過從甚密以至一界語言文字度量衡等處處仿仙界行事,還大張旗鼓搞什麼降仙節,紅鸾垣行止果然與常仙不同,着實令人費解。
他們行走之處乃是一條驿道般的平闊山道,道勢向上,兩邊山崖聳立,靈氣充沛,但山崖之後……
“這裡竟有如此多的凡人?”
凡人的情緒劇烈無遮,晏一隻是淺探數息,便将神識收回。
為了不引人注目,松非與他并肩行走,聞言道:“海嘉城分為山海雙城。山城之中,隻有凡人和入門修真者居住,結丹之後,玉鏡即可轉入海城,而光朱若無門派定下,反要到元嬰期才能在海城常住。”
“我們如今所走之路,是由外間穿過山城,直入海城的通路。”
“那是座很美的城池。”
說話間路已行盡,山道口亦有禁制守護,松非示出已在入城處加過印鑒的路引,禁制打開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空洞。
晏一當先步出,視野瞬時開闊。
“确實有點意思。”
他們立身之處,乃是山腰,舉目望去,但見天長海闊間,城池背山臨海,精巧整潔。建築依地勢排成一個不甚緊密的矩形,不少散發着多彩靈光。
粗看來難以數清的劍光在空中頻頻劃過,每道都是一個修真者。
林小寒睜圓了眼睛,似是強忍着才未發出驚呼。
他出身隻有幾百人的小門派,先前何曾想過,同一區大陸上,竟有如此繁盛的修真者聚集之地。
晏一關注之處顯然與他不同。
城内雖然一片靜好光明,城外卻雲色鉛灰,怒濤拍岸,符文急速流動的結界像隻透明的罩子将城池扣在其中。
除結界防護外,海岸線沙灘與山岩交界處,還豎着一道高達百丈的幕牆,顯然是由法術構造而成。
更遠處,兩崖對峙間,一道靈光四溢的禁制如堤壩中的船閘一般,将海灣與外海分隔。透過禁制,可見海上巨浪升如山起,落似雷霆,相較之下,海岸邊一點風浪,倒不足看了。
“看樣子,海中并不太平,不然也無需布置這樣嚴密的防衛。”
松非道:“這無邊海本就是一處鳥不飛的絕地,海面之上驚濤駭浪,隻能擇時而渡;上空天然聚有大量劫雲,不便禦劍。海中亦頗有些修為高深的水妖精怪,雖多依仗本能修煉,不時也會趁潮起上岸掠奪資源。”
“我們所處之地位于海灣之中,藏風聚水,乃是這一帶靈脈交彙而成的總樞,更難得水靈充沛,才引得各派大能聯合建城修港。防護幾經更疊,總算尋到了靈力消耗與防衛強度的平衡,城池方得以繁盛至今。”
“隻是,看這水勢……罷了,師尊,我們還是先去船行問問看。”
林小寒原以為松非定會借着假扮道侶的機會大占便宜,誰想他背着人還是一副孝子賢孫模樣。他忍不住想,前輩雖将多年求而不得的原因歸于他師尊不通情愛,但他自己如此謙恭,逾矩時也總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晏一前輩又如何能明白他的心意?
這個情節,好像還真沒在話本裡見過。
這讓他如何是好?
不知林小寒在瞎琢磨些什麼,晏一與松非帶着他,照輿圖所示,很快落在了船行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