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高燒像是來的快去的也快的山洪,他坐在床上愣神,揪自己的肌肉回想,越想越覺得那不是夢。
她破碎的啜泣、她盈滿水的雙眸、她溫熱的肩窩和……
窗外,淡藍色床單飄飄如船帆,他知道那是屬于自己的。
他沒去過沈翎的房間,隻知道她的床品都是黑色的,因為黑色易顯灰。
她有些輕微的偏執和分類強迫,給高懷禮買的用品多是藍色,假若兩人恰巧都需要用洗衣機,就分放在兩個竹筐内,方便高懷禮區分。
十點,她一定去上班了,高懷禮打着赤膊,魂魄出竅地守着床單發呆一整天,天黑,沈翎沒回來。
次日同樣如此。
苦苦等了四天,他哪兒都沒去,摸摸胳膊肌肉都瘦了一圈。
第五天,汪川給他來電話要他準備開學迎新,高懷禮煩躁拒絕就挂了。
他應該回學校去迎新,這樣開學競選把握大很多,但他心中無法放下沈翎。
他要在她回家後第一時間向她下跪,請求她的原諒。
并向她表白。
表白可不能失魂落魄像個鬼,高懷禮想到這茬才打起精神,瘋狂補肌肉瘋狂在家鍛煉。
他開始做起循環夢,德羅斯特效應。
夢裡他打開門,撲通就跪下了,痛訴自己六親不認該千刀萬剮,結果擡頭一看,門外站着的是高蓮蓮,他吓破膽醒了。
屋外有車燈亮,沈翎回來了,他掀開被子沖出房,卻看到方決将沈翎壓在身下抵死纏綿,他瘋也似的抓方決的肩膀,摔到地上準備狂揍,定睛一看,方決長着自己的臉。
再一次醒來,他氣喘不止,習慣性到床頭拿水喝,卻撲了個空。
他這才驚覺身下根本不是逢城别墅的大床,而是狹窄的1米2單人床,月光下,小玉身穿孔雀尾裙子,戴着絲絨手套,在窗台上跳芭蕾舞。
窗台鋼筋搖搖欲墜,咔嚓,小玉掉了下去,高懷禮一個箭步越過去救她,卻看到她滿面哀傷地一直下墜,一直下墜。
高懷禮奔下樓去找小玉,卻在樓梯口看到被膠水粘在地上的黑貓。
黑貓孱弱地問他:“你甯願我死了,對嗎?”
“你幫我當成了誰?”
“我們之間不用說喜歡。”
“懷禮,錯了,錯了。”
“恩公,隻有你能救我,隻有你,你是不一樣的。”
高懷禮再次驚醒,他如驚弓之鳥猛掐手掌,痛。
但他已經不再相信自己的感官,教練說過大腦是最會撒謊的騙子,為了讓人活下去,它會用盡一切辦法。
高懷禮曾渴望活在夢裡,但現在他隻想快快醒來。
走到客廳,他看了會兒鹿頭,時鐘指向淩晨兩點,他沉默着地看指針輪轉,良久,走向方決的房間,門竟然沒鎖,他推門一看,驚詫萬分。
毫無起居痕迹,衣帽架和桌面均空空如也。
方決已經搬走了!
什麼時候的事?
難道在他做夢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他這才打開電視看新聞重播,确定時間連續沒有斷片。
所以在停電那晚,發燒那晚,欺辱沈翎那晚,方決就搬走了,是不是沈翎很跟他說了什麼……求救?
高懷禮果斷上樓,生平第一次進入沈翎的房間。
這午夜夢回的體驗終于成真,可他卻心如死灰。
沈翎走了,不打聲招呼,被子都不疊就避瘟神般逃走了,高懷禮悶頭栽倒在柔軟的黑色被褥裡,滿心絕望。
一夜過去,他胡子拉碴醒來,鼻尖萦繞着小蒼蘭的清淡香氣。
他把自己收拾好,打車去南軍附屬,在門口等車的時候,保安樂呵呵道:“帥哥你沒事了啊?幸虧那天你家裡人回來的及時。”
高懷禮悶聲道:“嗯。”
“你家咋了啊?”保安說,“咋來了那麼多警察?”
“警察?”
司機到了,高懷禮掐掉電話問:“什麼警察?我起碼在家待了十天,哪有警察?”
保安是看他年輕才打探的,不然業主的隐私哪能随便問,那棟别墅登記在女主人名下,還不知道這人高馬大的帥哥是幹什麼的呢。
“就停電第二天呀,哎喲喂,給我吓得,以為你出啥事了,警車開到你家門口,進沒進去我就不知道了,看到你活蹦亂跳我就放心了。”
司機又打了電話,高懷禮說:“我出門辦個事,等我回來想調下我家門口花園的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