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醫問姜婉妤,“夫人,将軍的傷勢如何?”
姜婉妤淡淡一笑,“他無事,就是有些乏,早早睡了。”
竹沁在一旁,神色凝重,似有心事,低語道:“剛才聽士兵們議論,其實這隻是一次小小的夜襲,與前幾次大戰比根本不算什麼。今天我才知道,戰場比想象中的更危險,更可怕。”
姜婉妤聞言,目光悠遠,望向那浩瀚星河,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愁,“我們在京師無憂無慮、錦衣玉食的生活着,哪裡會想着遙遠的邊疆處會有人們用血肉,來守護着我們腳下的城池和每日安甯?”她說完又淺淺歎口氣,“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他們也是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家中亦有翹首以盼之人,這種等的滋味,應該是絕望中摻雜着希望吧?”
蕭太醫聞言,不禁長歎,眼中閃過一抹憤慨,“最可恨的是戰士們在邊疆浴血奮戰,生死無畏;而有些人卻不以為意,搜刮民脂民膏,輕歌曼舞,酒池肉林。”
吳主事在一旁,總感覺他們在說自己,覺得頗為憤憤不平,嗫嚅半晌,終是鼓起勇氣道:“我......我家銀子可是正兒八經賺的。”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一愣,目光紛紛看向他,竹沁哭笑不得,反駁道:“沒人說你家呀?”
吳主事面色尴尬,支吾道:“我......我也沒說你們說我。”
姜婉妤嘴角勾起一抹溫婉的笑意,“吳主事今日肯出手幫忙,想必大軍犒賞時一定會給吳主事報個軍功。”
吳主事憨厚一笑,心中暗自歡喜。
竹沁接着說:“是呢,吳主事剛剛包紮的特别好。”
吳主事看看竹沁真心誇贊他,他内心也有些小竊喜,原來幫忙也沒有那麼難。再次擡眼看着竹沁,他瞬間移開了眼睛,沖着姜婉妤行一禮,便逃也似地鑽進了自己的帳篷。
姜婉妤對竹沁說:“你也早早歇息,這幾日辛苦了。營帳内我不用侍奉,你無需早起,安心睡個好覺。”竹沁點頭,沖着姜婉妤和蕭太醫福禮,走回營帳。
姜婉妤對蕭太醫說:“對于明日的膳食,我還有些飲食上的忌口要交代,進來記一下吧。”
蕭太醫微微颔首,随姜婉妤步入營帳。
蕭太醫快速利落地幫藍梓炎處理了傷口,留下傷藥,又交代了注意事項,這才返回自己營帳歇息。
姜婉妤站在營帳外目送蕭太醫漸行漸遠的背影,又凝視着遠方地上深淺不一的雪印,随後,她緩緩擡頭,仰望那漆黑而遼闊的夜空,零星幾點銀光閃爍。一陣陣肅殺的冷風掠過,帶着刺骨的寒意,把營地守夜士兵的紅巾都吹起來了,姜婉妤輕歎一聲,這夜,真是太冷了。
她輕輕掀開厚重的帳簾,步入營帳之内。擡眼就見到床上躺着的藍梓炎睜着眼睛往她這兒看,她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邊走向他邊問道:“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不多睡會兒?”
藍梓炎伸出外側的手,姜婉妤自然地握住,坐到床邊。耳邊卻傳來梓炎低沉而溫柔的聲音,“你和蕭太醫說話的時候就醒了。”
“我把你吵醒了?”姜婉妤略帶歉意地問道。
梓炎搖搖頭,“不是,是身在此地,不敢深睡。”
姜婉妤這才恍惚過來,是了,他身為此戰的将領,怎能安心睡眠?敵軍可能随時來一場突然襲擊,他需要時刻保持警惕,随時迎戰。她想了想,說:“外面受傷的士兵都處理完了,想必目前不會有夜襲了,你好好睡一覺,剩下的事情天亮再說。”
梓炎知道,婉妤一定是去幫忙了,他又緊了緊兩人握住的手,眼中滿是感激與心疼,“讓你勞累了,快上來好好睡覺。”
姜婉妤松開手,将梓炎的舊衣铠甲挂起,然後雙手叉腰,輕輕舒了口氣,笑道:“你這铠甲,分量真是不輕。”
梓炎回以一笑,溫柔地催促道:“快上來睡吧,地上涼。”說着,自己移到榻的裡側,将外面的一側空出來讓給婉妤。
婉妤心中有些詫異,因為之前在京師的時候,都是梓炎睡在外側的,怎麼到了這兒反而睡在了裡面?
見婉妤眉間有些許疑惑,梓炎說:“外側我躺了許久,是暖和的。”梓炎見婉妤還有點愣神,掀開被子一角,“别傻站着,冷,快進來。”
婉妤沒想到他還有這麼細膩的心思,她微微颔首,秉承着卻之不恭的态度鑽進了被窩,嗯,是暖和的。她有些拘謹,兩人好久沒有同床共枕了,這冷不丁一個被窩中,奈何還是在營地,況且外面還有守夜的士兵,她怎麼都覺得有些小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