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閉上眼睛吧。
婉妤方才阖上眼簾,未幾,梓炎便側身将她輕輕環住,婉妤眼睛唰地一下睜開,回眸望向梓炎,小聲說:“這是營地,你身上還有傷口呢?”
梓炎微微擡起頭,一臉無辜,道:“知道這是營地,我也沒想做什麼啊?”
婉妤喘口氣,有些無言以對,人家确實也沒做什麼,倒顯得她自己有些無中生有小題大做了。實在太尴尬了,她扯下嘴角,“你......松開。”
看着懷裡的婉妤臉色有點粉紅,那尴尬的樣子,梓炎憋住笑,圈住她腰間的手用力往自己懷裡一帶,嘴裡好似孩童賭氣一般,說着:“不松。”
“嗯——”婉妤在毫無準備之下感覺腰部被一個用力往前按去,平時也就罷了,問題是現下身上還有在京師時未痊愈的傷,她下意識地抓皺梓炎的衣領處,額頭抵在他的肩頭,真的是連喘兩口氣才勉強平複下來。
梓炎被婉妤這一系列反應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他疑惑了,不得不回憶一下剛剛是不是自己太用力了,不會吧?然而,不管會不會,此刻先道歉就是對的。他連忙起來,嘴裡說着:“對不起,我——”他又看看自己環住婉妤的手臂,又看看婉妤,突然腦子裡蹦出一個想法,問她,“你是不是受傷了?我看看。”說着就把被子再次掀開,打算親自一看究竟。
姜婉妤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沒有。”
梓炎斬釘截鐵地吐出三個字,“不可能。”他扒開攔住他的手,多年的行軍打仗經驗告訴他,婉妤的反應定是有傷在身。
姜婉妤起身再次攔住他,“哎呀,就是在......在遇到劫匪時不小心弄傷的。已經好了,你要是不那麼用力,根本沒事。”
說到劫匪,藍梓炎微微垂首,自責道:“我當時應該再早一點出發的,我......我給你上藥。”說着,便要下榻去拿藥給她塗傷口。
姜婉妤見此狀有些于心不忍,又不知該從何解釋,隻得攔住,佯裝薄怒,嗔道:“竹沁給我上過藥,我沒事了。藍梓炎,藍将軍,幾更天了還不睡?還有,你看,冷風都進來了。”說完趕緊裝作很冷的樣子裹緊被褥,然後躺下。
藍梓炎被她說一通,眼中閃過一抹歉疚,緩緩躺下,姜婉妤順勢将被子分他一半。他再次圈住姜婉妤,把她護在自己的懷抱裡,仿佛要将她護得滴水不漏,“在京師和那幫人鬥智鬥勇的籌措銀兩定是艱難萬分,這一路行來更是危機四伏,謝謝你婉妤。還有對不起,是我将你卷入了這場危險之中。”
姜婉妤鮮少聽到他如此言辭懇切,說不感動是假的,她轉身伸出手,亦緊緊抱住藍梓炎,“邊關危急,苦無糧草,你又何嘗不是陷在困境之中?我既有對策,便不能看着你和衆多士兵束手無措而不管不顧,也不能讓東宮那邊陰謀得逞而傷害到你分毫。我隻希望快點結束戰争,咱們好一起返回京師。”
梓炎輕拍她的背脊,柔聲安慰,“快了,聰明果敢的婉妤将糧草帶來,就已經解決了軍營很大的麻煩。”
姜婉妤聽到被誇贊,嘴角微微上揚,頭部輕輕在梓炎胸前蹭了蹭,猶如撒嬌的小貓。
梓炎想了想,還是開口說:“婉妤,戰況焦灼,我先派人将你送回京師可好?你在家安安心心等我回去過新元。”
姜婉妤聽後擡起腦袋,看着梓炎緩緩搖頭,随即保證道:“梓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分心的,我留下還可以幫助醫官和夥夫們,可以做好你們的後備工作。”
“你?做飯?”梓炎略顯驚訝,眼中閃過一絲戲谑。
姜婉妤眼睛一眨,“我,我看着他們做飯。”說完,迅速躺下,緊閉雙眸,仿佛已沉入夢鄉,隻留下一抹狡黠的笑意在嘴角。
梓炎深深凝視着假裝熟睡的婉妤,他輕輕地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唯恐她着涼。軍營條件有限,又時刻處于危險之中,在這裡的人們每時每刻都是提心吊膽的,他心疼她的不易,是真心希望她能回到京師那個相對安甯的地方。同時,他又很自私,心裡又不想把她送走,他想見到她,随時見到她。這份矛盾讓他無奈地抿了抿唇,随即又寵溺地一笑,也緩緩閉上眼睛。
連番折騰下,姜婉妤根本睡不着,她是夜貓子型的,一旦子時沒睡着便很難入睡了。這不,馬上又要天亮了,她豈能睡得着?
待聽到梓炎均勻的呼吸聲,她才敢慢慢睜開眼睛,目光中滿是憐愛。可憐的人兒啊,一身傷,就連臉上都有傷,她着空一定要找蕭太醫讨要一份去痕膏藥,一定不要讓他臉上落疤。
剛才姜婉妤真是吓死了,本來在京師和這一路都想好了,見到了梓炎一定要和他告狀,要好好和他說說他母親和妹妹是怎麼欺負她的,她一定要說得泣不成聲才行。可是,到了營地,沒和他說上幾句話呢,号角聲就把他和士兵吹走了。待他歸來時,已是滿身傷痕,那一刻,所有的委屈與不滿都煙消雲散,她心中唯一的念頭便是,梓炎能平安的從戰場上回來便是最最重要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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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出自唐·杜甫的《兵車行》。大意是:爹娘妻子兒女奔跑來相送,行軍時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以緻看不見鹹陽橋。形象的體現了戰争給普通百姓的家庭帶來的傷害,以及戰争的激烈和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