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雪浦道歉,白露感到些許新奇,同時又覺得有些疑惑。雪浦長老這麼容易就屈服了嗎,僅僅隻是三言兩語之間?
見慣了她趾高氣昂的樣子,偶爾一見她吃癟的時候,白露居然覺得她這樣低聲下氣地有些可憐。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白露立即在心底搖了搖頭——雪浦長老并沒有完全屈服。當時丹恒回到羅浮,和她一起将建木再次封印的時候,浣溪也對她頤指氣使來着。但遭到丹恒和星的指責後,浣溪立馬換了副奴顔婢膝的口吻。
類比現在,雪浦并不是對自己屈服,而是對站在自己身後的鐘離或者說是景元。對雪浦而言,多說幾句低聲下氣的話又有什麼呢,總歸不過是僞裝而已。隻要人一走,她立馬會露出原來的樣子。
這就是鐘離先生說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吧。白露暗暗贊歎,鐘離先生不僅想好了應付雪浦的說辭,更是連對方的反應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為了避免自己對雪浦長老起恻隐之心,他還事先教會了自己這一句話。
想着,白露清了清嗓子,學着大人的口吻道:“……如今天色不早了,我也累了,今日的事情就到此為止。”
聞言,雪浦的一口白牙都險些咬碎了。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内。她卻仿佛感覺不到疼一樣,盡量讓自己的身子伏得再低一些:“謝過龍尊大人,我先告辭了。”
雪浦走後,一個侍女模樣的人才慌慌張張地從一旁跑了出來,她一邊撫着胸口一邊道:“我的龍女大人,你吓死我了。”
“有什麼好害怕的?”白露雙手叉腰,一臉得意。那個侍女平穩了下自己的心情,才注意到旁邊的鐘離,急忙行禮:“半夏見過鐘離先生。”
鐘離疑道:“你認識我?”
半夏微微笑道:“縱然沒有見過先生的樣子,但聽雲悠說起過,鐘離先生器宇軒昂,氣度不凡。況且先生成為龍尊導師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持明族,半夏豈有不知之理?”
鐘離了然道:“原是如此。不知你口中的雲悠為何許人也?”
半夏解釋道:“她與我同為龍尊的近侍。”
鐘離問道:“既然你二人同為龍尊的近侍,如今為何隻見你來,不見她的身影?”
“這……”半夏猶疑片刻,為雲悠解釋道:“許是她有旁的事情,一時耽擱了。”
鐘離心中有了計較:“你且先進去吧,我與龍尊有話要談。”
“是。”
半夏走後,鐘離在白露的身前蹲下,“那名喚作雲悠的近侍……”
白露垂下眼眸:“說是我的近侍,隻是表面上說得好聽,實際不過是龍師放在我身邊的耳目而已。她常詢問我的睡眠情況,有無夢到何物。”
“夢……”鐘離略一沉吟,“我知道了,今日太晚了,你且好生休息吧,明日我再來找你。”
“嗯……”白露點了點頭,“鐘離先生慢走。”
察覺到白露的聲音有些顫抖,鐘離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聲道:“有我在,莫怕,以後你不會再受到任何傷害了。”
“嗯嗯。”這次白露頭點得堅定了些。
鐘離淡淡一笑,站起身後,轉頭離開。白露在身後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半夏在旁見到鐘離離開了,便走到白露面前:“龍尊大人,床鋪已經鋪好,該就寝了。”
“……半夏。”白露的聲音有些虛空,“你說,我是不是特别沒用。”
半夏的臉上始終挂着得體的笑容:“沒有。”
“我想聽你一句實話。”
“實話也是沒有。”
白露終于轉過頭來,仰起臉來問:“為什麼?”
“龍尊大人的醫術在羅浮無人能比,單這一點,就證明您非常有用。”
白露被半夏那副極其認真的模樣逗笑了:“謝謝你,半夏。”
半夏伸出手,溫柔笑道:“現在時辰已晚,龍尊大人需不需要我抱您回去就寝呢?”
白露像模像樣地思考了一會兒:“勉為其難同意啦。”
半夏抱起白露軟軟糯糯的身體,心情就像吃了棉花糖般甜滋滋的。如果不是顧及到龍尊大人的身份,她真的可以抱着白露一整天,愛不釋手。
門在主仆二人的身後緩緩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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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離開龍尊洞天,回到了外面。
此時一輪圓月高挂空中,點點繁星裝飾着夜幕。皎潔的月色輕輕在地上灑下一層銀輝,樹影搖曳,唰唰的聲音伴随着小蟲子的鳴叫聲充斥着靜谧的夜色。
鐘離漫步在月光下,身後隐有黑影攢動。他不動聲色地繼續前行,仿佛從未察覺到一樣。月色拉長了他的身影,波浪洶湧的古海近在咫尺。海水拍打着木岸,滌蕩着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