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造司送走雲璃後,鐘離曾這樣問過白露一個問題。
“你已經想好回去的時候該如何向龍師長老們交代了嗎?”
“啊?”
白露正玩得盡興,絲毫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如今被鐘離提出來,她着實懵了一瞬。好奇怪,明明先前她是最擔心被龍師們發現并斥責的。但僅僅隻是過了一個下午,她便将這件事情抛到九霄雲外去了。若不是鐘離冷不丁提及,她恐怕已經徹底忘卻了。
但即便是現在鐘離主動問起,白露也沒有想好該如何應付。反倒抱着一種頗為微妙的心思,小心翼翼道:“鐘離先生以為我該如何回答?”
鐘離沒有回答白露的提問,而是淡淡地反問了一句:“假如現在我們身處龍尊洞天,雪浦長老就站在我們面前,趾高氣昂地數落你玩性大發,晚歸晚訓。你也能抱着僥幸的心理看向我,然後向我求取答案嗎?”
白露一時語噎。
與日昳時鐘離帶着白露瘋玩瘋吃相比,此時的他的的确确更像是個導師了,有些符合白露見他時的初印象——古闆學究,不苟言笑。
許是日晡時分玩得太過火,以至于讓白露忘記了自己對他的初印象。更甚者鐘離切換為導師模式時,她竟有些沒反應過來。
足足愣了有三秒鐘,白露才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但由于先前鐘離放任她與雲璃吃得四腳朝天,是以她現在雖明白鐘離現在是導師模式,也沒有太多緊張的情緒,更沒有面對龍師時的不知所措和惴惴不安,有的隻是不确定不知道以及不了解而已。
白露的小腦瓜像小馬達似的轉着,搜腸刮肚想些什麼法子來堵雪浦長老的口。鐘離卻在此時問道:“你覺得雪浦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白露面露遲疑:“擅自評價雪浦長老是不是有些不好……”
鐘離輕輕笑了一聲:“如果你想一直生活在龍師的陰影下,你可以一直這麼想。”
“我不想。”白露小聲道。
鐘離故意道:“我沒聽清。”
“我不想!”這次白露的聲音大了些,“我不想一直被龍師牽制,我不想做他們的傀儡,我更不想老被他們指指點點!”
鐘離欣慰地點了點頭:“氣勢很足。”
受到鐘離的誇獎,白露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從記事起,龍師長老們從來沒有誇獎過我。每次見到我不是訓斥就是苛責,好像我從來沒有做對過一件事情。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
“你很好。”
“啊?”白露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很好。”鐘離再次肯定道,“你的好,那些龍師們是看不到的,就算看到,他們也不會承認,但是你又何必要得到他們的認可呢。他們定義不了你自己,沒有權利,更沒資格。”
白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時間回到現在,當白露被雪浦堵在龍尊洞天門口,并遭到龍師雪浦的斥責時,她下意識看向鐘離。然而鐘離卻并沒有給她解圍的意思,而是目視前方,不發一言。隻是握着她的手稍稍緊了一些,仿佛在通過這個動作來給白露一些力量。
雪浦并未注意到了鐘離的小動作,還以為鐘離作壁上觀,心道濤然雖然迂腐,但關鍵時刻的離心計還是起了些許作用。便更加變本加厲:“不要以為如今有景元給你撐腰了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景元他老人家日理萬機,哪裡會管你這等閑事?哪日持明族全都死絕了,景元他老人家的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雪浦長老。”
白露終于開口說話,“我晚歸,你數落我倒也罷了。為何把将軍也牽扯進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腿肚子不至于打顫,話不至于說得不利索:
“直呼将軍其名,乃為大不敬。知道的以為雪浦長老與将軍相交甚笃,不知道的還以為龍師長老們不敬将軍,對其頗有微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