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釀造櫻花酒,我和式神開始收集櫻花。
式神看着掌心的櫻花花瓣愣了許久,我總覺得他是透過這片櫻花林看到了另一片漫天飛舞的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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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裡的那棵古松日漸恢複生機,名為夏目貴志的少年的靈力比預想中還要強得多,那是一種超乎想象的天賦,這種想法生出時,不知漾山海才恍然想起,自己也曾被這樣評價過。
身為家族裡最後一個能看到妖怪的人,仿佛彙聚了曆代祖輩的全部靈力,最終沉澱成一種難以想象的天賦,早年間也有人說,那簡直像一代除妖師名門不知漾家正式落幕前的最後一抹餘晖。
親人們并不強求他成為除妖師,連注定會成為新一代的場家家主的友人都認為他不會成為除妖師,然而經過深思熟慮,畢業後,他獨自回到了八原。
那個瘦弱的少年不是來自任何一個除妖師家族,迄今為止也沒有被任何家族成功招攬,不知漾山海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畢竟對那樣一個溫柔堅韌的孩子來說,踏入除妖師的圈子并不是什麼好事,否則自己當年就不會選擇與那個圈子隔絕。
名取家的除妖師名取周一對夏目貴志的維護和關照毋庸置疑,但那樣強大的天賦,不是單靠隐藏就能藏得住的。
夏目貴志可以不去使用那種天賦,但是不能沒有守護那種天賦的力量,或許不知漾家對那個孩子來說會是一個新的選擇,至于最終的答案是什麼,那也隻有未來才能知曉了。
不過那不是他決定繼續與那個孩子接觸全部原因。
夏目貴志身上的氣息很雜亂,沾染着來自不同妖怪的妖力,那些妖力有些仿佛被什麼約束住了,竟然奇異地融合,他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難免升起幾分額外的興趣。
他自己并不以驅使式神提升戰力,也不準備主動降伏任何妖怪作為式神,但在連靈力都無法自由運用的階段便能和那種程度的大妖締結契約,夏目貴志身上一定還發生過其他故事,他很好奇那孩子究竟還有什麼奇遇。
一陣風打着旋吹過,不知漾山海回過神,擡起手,接住清風送來的花瓣。
他安靜地聆聽着風聲,半晌,笑着道了聲謝。
他将花瓣握在掌心,自言自語道:“友人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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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盤腿坐在緣廊,拄着下巴看倚靠在樹下的青年,要是換個更準确的說法,那個人如今是他的主人。
雖然嘴上叫不出那個稱呼,不過他對這件事的接受程度倒是詭異地高。
松忽然擡頭看了看庭院裡的那棵松樹,萩走過來坐下,随口問:“怎麼了?”
松換了隻手撐住下巴,更方便自己側頭與來者對話:“你看到了嗎?那棵樹剛剛是不是動了一下?”
“起風了,樹葉不動才奇怪吧。”
“啧,不是那個意思!”松組織了半天語言,還是沒想好該怎麼确切形容,幹脆破罐子破摔地比劃了一下,“那棵樹剛剛好像想給他擋風。”
“擋風?那些風很喜歡小海,松樹為什麼突然要擋住它們?”
“誰知道?說不定是覺得風太吵了……話說,你對沒有實體的東西喜歡他的接受度也太高了吧!”
萩定定地看了那棵松樹一會兒,思緒逐漸跑遠,以至于忘記了回答。
過去四年裡,他經常像這樣看着那棵松樹。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無意識走到那棵松樹下,但是不知從哪天開始,那個叫做不知漾山海的青年總是陪他一起坐下樹下小憩。
不知漾山海并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卻陪着失去記憶的他說了數不清的話,明明自己隻是一抹無關的遊魂,幾年來卻一直在想辦法幫他找回過往。
萩後知後覺地想到,從松觸響了大門口的風鈴開始,他好像再也沒像以前那樣站在松樹下發呆了。
因為在意那棵松樹,所以他是最早察覺到那棵松樹病了的人,但他無法做到更多,最後還是小海想辦法治好了那棵樹。
雖有式神之名,他卻并沒幫助那個青年做過什麼,反倒是對方一次次地被他麻煩。
萩無聲地歎了口氣:“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過去的記憶并不值得想起。”
松一臉奇怪:“哈?”
“既然已經失去了,人死不能複生,可能找回來也沒有意義……我在說什麼,算了。”
萩搖搖頭,把那些話題抛開,站起身,準備去酒窖看看櫻花酒。
“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不也挺好的嗎?”
萩動作微頓。
松跟着站起身,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襟,他不太習慣這類傳統服飾,不過那個人的衣櫃裡除了和服以外都是一些色彩寡淡、版型嚴肅的衣服,他想象不出自己穿着高領毛衣的模樣,也想象不出那個青年一本正經地把毛衣織大的畫面,所以還是繼續穿和服比較好。
因為衣櫃裡的其他舊衣服,他還好奇過那位主人從前會是個什麼樣的人,萩那時候也還沒來到那人身邊所以無從考證,不過想也知道,估計跟現在差不太多,一副溫和又善解人意的模樣,去哪裡身邊都圍着朋友,大受歡迎。
松大搖大擺地往前走,故意撞了下那個還在愣神的式神的肩膀,在對方看過來時無所謂地聳聳肩。
“有沒有意義可不是你來決定的,他不是經常說嗎,不要想太多……難道你覺得他像是會勉強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的類型?”
萩脫口而出:“小海當然——”
松伸了個懶腰,打斷道:“那不就得了?而且能無所顧忌地做沒有意義的事情也是一種自由,那些風那麼喜歡他,說不定就是因為他看起來很自由。”
萩莫名有點兒不知道說什麼,他轉而問:“你去哪?”
“酒窖啊。”松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你不是要去看那些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