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汗如今也是娶親的人了,雖是“假成婚”,這幾日也都樂呵呵的,和加瑪相處十分融洽。還特意搬出了庫蘭家,說是他家房子還沒住過人,得聚攏聚攏人氣。
是以看花燈的人數隻有一家四口。四人來得早,花燈還沒完全擺出來,慧哥兒見有大晉模樣的人擺的馄饨攤,便拉着庫蘭和兩個孩子坐下吃。來草原這麼久,第一次見馄饨,可不得嘗嘗。
“客官您請,葷的一碗十文,素的一碗六文,幾位客官要什麼餡兒的?”馄饨攤是一對老夫婦擺的,婦人在後面包,手指翻飛一看就是做慣了的,老人在前面下馄饨、收錢、招待客人,雖忙碌,臉上始終帶着笑。
“都有什麼餡兒的?”慧哥兒問道。
“有羊肉冬菜,牛肉蘿蔔,還有純素的豆腐冬菜餡。”老人麻利地答道。
“兩碗羊肉冬菜餡的。一碗牛肉蘿蔔餡兒的。”慧哥兒答道。今夜不僅看花燈,吃食攤子也多,四人吃過馄饨還可以去吃點其他的,是以慧哥兒并沒有多要。
馄饨湯裡還飄着嫩綠的韭菜葉兒,慧哥兒心内歡喜,忙忙喝了一口湯,隻覺異常鮮美,是他做不出來的味道。
冬兒丹哥兒也喝得眯起眼睛。隻庫蘭明顯吃不飽,四人吃過馄饨後又去了其他攤位,買了牛肉餅和烤羊肉,才讓庫蘭覺得飽足。
天色漸漸昏暗,花燈一展展次第點亮,由近及遠,像天空的繁星落到了燈裡,在黃土院牆外閃爍。
不遠處,一處龍鳳燈前人頭攢動,慧哥兒拉緊丹哥兒的手,回頭看,發現庫蘭抱着冬兒。他笑了笑,也彎腰将丹哥兒抱起來。探頭去看時,原來是攤主在出燈謎,隻要猜中五個燈謎,就能獲得他制作的龍鳳燈。
那龍鳳燈做的精巧,用料也砸實,龍鱗澤澤發光,鳳羽振翅欲飛,引得很多人駐足圍觀。有那覺得猜中的,興緻勃勃地小聲告訴攤主謎底,卻總是一臉失望地離開。
慧哥兒站定看了一會兒謎面,心中了然,要走時丹哥兒踢踏着小腿兒不依,指着鳳凰燈撒嬌:“阿父,我要鳳凰燈,鳳凰燈。”
“我要大龍燈。阿父,大龍燈。”冬兒在後面喊。
上元佳節,慧哥兒也想兩個孩子玩得開心,回身将丹哥兒交給庫蘭抱着,上前小聲告訴攤主謎底。
攤主看了慧哥兒兩眼,沒想到一個小雙兒竟然都猜對了。他話已出口,隻得将兩盞宮燈交給慧哥兒。
衆人見狀紛紛要求攤主公開謎底,攤主笑得一臉褶皺,将五個謎底一一告知,衆人發出恍然大悟的哦哦聲。
慧哥兒在一衆羨慕的眼神中,走向庫蘭,笑眯眯地将兩盞宮燈遞與冬兒和丹哥兒。
冬兒拿着大龍燈,丹哥兒拿着鳳凰燈,兩人迎着衆人的目光,頭昂得高高的,神氣活現,臉都笑紅了。
四人繼續閑逛,庫蘭回想剛才那對盈滿笑意的星眸,更添了許多煩惱。
看來他真的得練練字了。慧哥兒不僅會寫對聯,還會猜他聽都聽不懂的燈謎,在大晉肯定是大戶人家出身。他要是連字都寫不好,豈不丢人。況且在婚書上簽名兒時都難看。
一想到慧哥兒秀氣的名字後,是他狗爬似的名字,庫蘭就覺得臉紅,暗下決心,回去就找蒙恩要字帖練字。
四人因燈會在蒙恩家住了一夜,第二日沒急着離開,又逛了一次阿勒騰。慧哥兒補充了些冬菜種子,庫蘭正好來拿上次定做的頭面,又買了些飼料、零嘴兒才回。
冬兒和丹哥兒拿着龍鳳燈在冬牧場炫耀,風光了好幾日,午覺都不睡了,每日吃過午飯就提着宮燈出去耍。奇怪的是,平日不睡午覺的庫蘭突然睡起了午覺。每日午食後也不跟在慧哥兒身邊做活了,反而關在正房裡睡覺。
慧哥兒前兩日還覺得是庫蘭身體不适,可直到第五日仍是如此,就不禁覺得奇怪。
庫蘭白日裡喂羊、鍘草、取冰都十分麻利,也不像生病的樣子,是以在第六日庫蘭要去睡午覺時,慧哥兒拉住兩個要瘋跑出去的孩子,來到庫蘭正屋前。
“正好,你睡午覺的時候帶着冬兒和丹哥兒。”慧哥兒敲敲房門,對着庫蘭的房間喊道。
房間内傳來凳子刮過地面的聲響,庫蘭等了一會兒才開門,臉色有些羞窘,高高大大的漢子站在那裡手足無措,一副乖孩子被抓到做壞事的窘迫,低着頭不敢看慧哥兒。
見慧哥兒不說話,庫蘭偷偷擡頭,見俊俏的臉上有幾分不虞,他忙忙地将房門全部打開,讓慧哥兒進去,支支吾吾道:“我......我想着練練字,等寫婚書的時候也好看。”
慧哥兒見桌面上攤開一張白紙,紙上“庫蘭”兩字歪歪扭扭,幾筆橫有粗有細,當真難看得緊。慧哥兒憋着笑,見男人臉愈來愈紅,輕咳一聲,開口道:“你想練字我教你就行,這麼偷偷摸摸的作甚。”
說着白了庫蘭一眼,牽着兩個孩子回到東廂房,把人哄睡後,才重回庫蘭房間。見人坐立難安的,慧哥兒笑着說:“怎麼突然想起來練字了?”
“你字寫的那麼好,還會猜燈謎,肯定是大戶人家出身。”庫蘭破罐子破摔,将心裡話全說了出來,“我......我就是個放羊的,比你差太多了。我想着練練字,也和你相配些。你們大晉總是說才子佳人的,我......我也想做才子。”
慧哥兒噗嗤笑出聲,哪有身高九尺的才子。他想了想,柔聲道:“我不是大戶人家出身。”
見庫蘭望過來,慧哥兒心一橫,坐下喝了一杯奶茶,艱難地開口道:“我不是真正的慧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