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做豆腐的人家不多，草原不像大晉頓頓要有素食，很多人家都還沒吃完就沒來，隻馳娜爾一家和阿勒瑪罕、稻哥兒來了。阿勒瑪罕和稻哥兒兩個雙兒都愛吃素，上次的豆腐吃光了，這次一起補充。

庫蘭初見到阿勒瑪罕還有些尴尬，不過他已想開，很快就不再理會過去的事。

父親已死，母親海拉怎麼想的他管不了，既然她覺得如今這樣最好，他作為兒子，滿足母親就是。他也不去怨怪母親了，胸中的郁氣徹底散去，整個人看着明媚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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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六歲被賣，慧哥兒其實很少過年。那種地方号稱脫離紅塵俗世，自是不過世人的年節。隻在初一初五等日子開門，既恭迎清客，也讓俗世的凡人們上香祈福。

慧哥兒照着久遠到有些模糊的記憶，在臘月二十八這日蒸了四大鍋甜饅頭。一鍋當天就吃完了，要不是他攔着，庫蘭還能再吃，也不知怎的如此愛吃甜食。

寵物似主人，烏木、班班和紮那都喜歡吃甜馍馍。四人在餐桌上吃，三隻小家夥趴在桌子下面吃，時不時發出嗚嗚的呼噜聲，一聽就是吃爽氣了。

下午婉兒、托娅和稻哥兒過來做客，慧哥兒拿出新蒸的甜馍馍出來招待。這邊講究“家裡的财産有一半都是客人的”，上門做客主家要拿出最珍貴的食物招待。慧哥兒以前不懂，如今融入草原，覺得既然家家如此，他也不能出格，就按照規矩用最高的禮儀招待客人。

婉兒和稻哥兒讨論着大晉過年的習俗，稻哥兒在家也蒸了饅頭，還炸了撒子，如今就帶了些跟大家分享。婉兒年紀小，廚房的活計做得不多，頂多會蒸饅頭，炸東西還從來沒做過。

幾人就着清脆的撒子品奶茶，托娅說起明年放牧的事情：“我爹說賽蘭圖這次得出些血才行。”這是說上次溫泉圖騰的事。

酋長胡侖别克聽說後不放心，帶着一些強壯的族人們輪流守着溫泉，庫蘭還去了幾日，終于在一日晚上抓住了想來溫泉打草的賽蘭圖族人。

溫泉濕潤，周邊溫度高，青草生長旺盛，打草其實是割草，草還會再長，因此兩個月後草就很高了。

因抓了個現行，賽蘭圖部狡辯不得，在跟刺史拜年的那日胡侖别克和哈巴提就發了難。如今兩大部落正在争吵，看能咬下多大一塊肉來。

事關草場，慧哥兒幾人也都留心聽着。慧哥兒問起稻哥兒和誰家合牧的事，如今稻哥兒成親了，蘇尼爾雖是入贅，“娘家人”也在族裡，跟敖登家合牧肯定是有好處的。

稻哥兒聞言笑得一臉甜蜜：“阿父的意思是跟敖登大嬸家合牧，至于另一家，得再看看。可能是阿紮提家吧。不過阿紮提家可能要分家，得年後再說。”

阿紮提家三個兒子（其實是兩個，最小的白音其實是大孫子），大兒子又生了一個小子，二兒子夫郎也已懷孕，按說分家為時尚早。隻是分牧的事一出，族人們都想着分家。

沒辦法，誰知道分草場是按人頭分還是按戶頭分呢，如果按戶頭分，分家肯定更劃算。所以近來族裡分家的儀式很多。反正不論按人頭還是戶頭，草原這邊又沒有兵役，提早分家都不吃虧。

這幾日庫蘭已經參加好幾次分家儀式了，酋長也主持了很多場。每次分家都是一個大聚會，宰羊殺牛的，比婚事還熱鬧。

二十九這日，慧哥兒特意起早讓庫蘭剁牛肉和魚肉，他準備汆丸子吃，還有面果子和蜂蜜麻花都得炸出來，大年初一好待客。

草原上雖然不大過大晉的節日，但喀日圖有近百個逃難來的大晉人，大年初一肯定會互相拜年的。

冬兒和丹哥兒自從抹過羊油後真的好了許多，這幾日又是活蹦亂跳的。昨日的撒子和甜馍馍一人吃了兩個，小肚子都吃得鼓鼓的。因天氣寒冷，又快到過年的正日子了，慧哥兒便沒再讓兩人出門，隻吩咐冬哥兒帶着弟弟練箭。

庫蘭時不時指導兩句，院子裡每日都其樂融融的。

天氣嚴寒，屋檐上垂下一排排冰溜子，随着太陽升起滴滴答答往下滴水。慧哥兒見狀讓庫蘭先去清理冰溜子，免得家裡兩個孩子和班班紮那整日胡跑亂竄的，掉下來砸到身上就不好了。

“草場怎麼樣了？托娅昨天說賽蘭圖可能得吐出一部分草場給喀日圖。”慧哥兒邊炸麻花，不忘了問庫蘭。

他聽托娅說，賽蘭圖雖近幾年日子不好，但以往是很強盛的部落，占據的草場也好。如果真能咬下一塊肉，庫蘭說不定能買下一些。

“年後就有消息了，應該可以啃下一塊兒。”庫蘭摘下一個冰溜子，将最後一句聲音壓低，免得讓外人聽到。

他和蒙恩家合牧，如果賽蘭圖吐出一塊牧場，他和蒙恩就可以吃下。到時候轉場也不用花這麼長時間了，路上也沒有峭壁，會順暢許多。

慧哥兒松口氣，雖說紮根草原，但能舒服些誰又想吃苦呢。十幾天的轉場真是夠受的，有些剛生的婦人做月子都得在轉場途中，還有人直接把孩子生在路上。如果遭遇嚴寒雨雪的，對婦人夫郎的身體真的很不好，輕則留下病根，重則難産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