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郎阿勒瑪罕久久凝望着庫蘭離去的背影,像是陷入了長久的回憶。
加瑪叮叮當當剁肉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他邁步進入巴雅的氈房,狠狠打了巴雅一巴掌。他死去的男人是巴雅的長輩,教訓巴雅理所應當。
加瑪像是被夾了尾巴的貓,放下刀跳起來抱住阿勒瑪罕,哭訴道:“小嬷,您輕點。巴雅沒打疼我......”
阿勒瑪罕甩掉加瑪的胳膊,啐一口:“沒出息的,老子教訓自己家小輩,要你管。做你的飯去。”
加瑪看一眼阿勒瑪罕,擦擦眼淚,小聲道:“小嬷,巴雅平時對我挺好的,我......我去做飯了。”
“呸。”阿勒瑪罕又扇了巴雅一巴掌才解恨。他亡夫就曾是個愛打人的,幸虧他不是個任打任罵的性子,也幸虧那家夥死的早,不然不定鬧成什麼樣兒呢。
對着長輩,巴雅不敢嚣張,挨了兩巴掌也不敢回手。阿勒瑪罕亡夫曾是部落裡的勇士,戰場上立過許多功,連酋長平日都對阿勒瑪罕客客氣氣,他一個小輩怎麼敢放肆。
“阿勒瑪罕,吃飯了。”稻哥兒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口,小聲地喊。他沒想到主家這麼大膽,這種事也要管。
主家平時對他不打不罵的,也從沒讓他餓過肚子,他壯着膽子過來喊人,也是想讓主家早些回去,不要太招人恨。他可看到那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夫郎,正在背後惡狠狠地盯着阿勒瑪罕呢。
草原的黑夜像一塊幕布,遮住了日頭,卻掩蓋不住各人的心思。
音哥兒和婉兒因吃到了難得的黴黴果而興奮,慧哥兒欣喜日後有貓可以為伴,庫蘭高興日後可以放肆地吃喜歡的食物。更多的人,是慶幸又一天平安過去。
一個又一個草原的夜晚過去,草原新人緩緩揭開了牧場生活的神秘面紗,掌握了更多的草原吃食。馕、扯面、湯飯漸漸出現在庫蘭的餐桌上,取代了以往最經常看到的白水煮肉。
生活漸歸平靜,慧哥兒幾人在擠奶時聽到了阿麗亞女王攜太子巡視草原的消息。
“阿麗亞女王的兒子被封為了太子,以後就是草原和大晉共同的皇帝。”阿紮提一臉得意,看大家滿臉震驚之色,将下巴擡得更高了。
“你怎麼知道?”馳娜爾半晌才回過神,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阿紮提。阿紮提是部落裡的大嘴巴,心不壞,就是藏不住事,什麼都往外抖落。
“哼,我兒婿從娘家帶回來的消息,那還有假。”阿紮提睨了一眼馳娜爾,下巴要擡到天上去,“我兒婿家可是王庭部落的,阿麗亞女王過幾天就會從咱們草場經過,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喀日圖草場位于大晉到草原王庭的必經之路上,前些年草原和大晉休戰議親,阿麗亞女王去大晉議和時就從喀日圖經過。
慧哥兒逃難路上就聽過阿麗亞的名字。他們這些難民都知道,要不是草原皇後答應接收他們,他們可能就要賣身為奴,在大晉不知道哪個大戶人家裡苟延殘喘。
“那以後再不跟大晉打仗了?”敖登大嬸兩眼冒光。她男人戰死,大兒子也在戰争中受傷,實在不想再打仗了。
“都是一家人了,還打什麼。”阿紮提也笑了,下巴稍稍放下來,手舞足蹈地解釋,身上的肉一顫一顫地,十分喜人,“以後都是自己人,阿麗亞女王的兒子以後就是大晉的皇帝,也是草原的王,還怎麼打。”
慧哥兒幾人對視一眼,眼中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喜色。
“大晉皇帝不會反悔吧?”有人開始擔心,“好像大晉男人都不喜歡咱們草原的女子和雙兒,嫌棄咱們不懂規矩。”
“要你瞎操心。”阿紮提白了說話的那人一眼,“阿麗亞有那麼多勇士護着,誰敢欺負她?再說阿麗亞可是草原第一美女,誰不喜歡?說不定大晉皇帝一見阿麗亞啊,連他那些小老婆們都不要了,一心寵愛我們女王呢,我可沒聽說大晉皇帝有其他兒子。”
“那感情好。也不知道大晉皇帝長得俊不俊,有沒有咱們草原漢子勇猛。”
婦人們的話題不可避免地偏離了方向,不過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笑容,說起話來聲音又快又急,透着股活潑潑的勁兒。
阿麗亞女王和太子要途經喀日圖的消息很快在部落傳開。
酋長胡侖别克領着漢子們修整羊圈牛圈,海拉帶着婦人夫郎們打掃營地布置氈房,每個氈房外都挂上彩帶,像娶親一樣喜慶隆重。人人都換上了壓箱底的華麗衣服,帶上最珍貴的頭飾,新來的人也每人發了件新袍。
途經當日,部落裡所有人都在草原上翹首期盼。音哥兒和婉兒心急,在人群裡鑽來鑽去。他倆身形瘦弱,在人群裡穿梭自如,很快不見了蹤影。
蘇阿奶年紀大了,和部落裡年長的婦人夫郎們一起,在後面邊說閑話邊探頭看。
慧哥兒帶着兩個孩子,害怕前面的車馬驚起來踢人,隻在人群後面遠遠看着。恰好庫蘭長得高,這種時候從來都是在後面看,不往前面擠,慧哥兒一家便跟着庫蘭一起。
冬兒和丹哥兒穿着新衣服,在人群裡努力地踮着腳尖探頭看,時不時蹦起來往上瞧,奈何人太矮,怎麼也看不到前面的車架,急得小臉兒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