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去涼州,他的身份在逃難路上還好蒙混過去,一旦定居下來,必會引人懷疑。
何況,那倆孩子的親人肯定也是去涼州,他既然答應了真正的“慧哥兒”要照顧孩子,就得确保他們不被族人找到。
“回吧。”聽到了想聽的消息,慧哥兒拉着音哥兒往回趕。
音哥兒又回頭看了眼人群,一路上大事小情都由阿奶定奪,去哪裡安家這種大事肯定還是阿奶說了算,他也就沒多嘴,沉默地跟着慧哥兒往前走。
“慧哥兒,你怎麼往回走?讓你同伴在這兒排隊,你自去接孩子,豈不省工夫?”一個大嬸熱情地說。
她先前雖不認識慧哥兒,但慧哥兒途中給了她女兒半個馍馍,大嬸見到人還是勸了兩句,“你家三個人可以分六十畝地,去了涼州再找個男人,好日子就來了。”
慧哥兒笑笑:“嬸子,我們不去涼州。”他隻會琴棋書畫和制香這些“風雅事”,到了涼州肯定露餡。還是放牧好,真正的“慧哥兒”也不會放牧,他才能安心地生活下去。
嬸子驚訝過後也不再勸,拉着女兒和兒子跟在男人後面往前擠。
大女兒婉兒卻在聽到慧哥兒的回答後怔愣了片刻,立在那裡不動,被母親一拉踉跄了兩步。站穩後,掙開了母親的手,狠狠心說:“娘,我要去草原。”
大嬸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頭都沒回,不耐煩道:“發什麼神經,跟着走,拉緊弟弟的手。”
婉兒卻難得地犯起了倔,瞥了眼前面男人的背影,狠下心:“你就當沒我這個女兒。”
男人是她繼父,這兩年她漸漸大了,男人看她的目光越來越惡心,她不能再跟着她娘走了。
“婉兒說什麼呢,怎麼這麼不懂事,趕緊走。”男人見婆娘兒子沒趕上,停下來轉過頭,笑出一口黃牙,打量婉兒的眼神露骨又黏膩。
前兩年這丫頭就出落得格外俊俏,去到涼州他再哄哄,不僅能占了人,二十畝地也是他的,嘿嘿。
“他爹,婉兒這丫頭說笑呢,我們這就走。”
大嬸的笑容有些卑微,回過頭後卻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連聲音也不敢放大地哀求道,“婉兒啊,别開玩笑了。我們去涼州,你能分二十畝地。到時候出嫁給你陪嫁幾畝過去,你還愁什麼。”
婉兒見了男人的眼神哪裡還能留,擦掉眼淚狠心道:“娘,你快走吧。照顧好兩個弟弟。我去找慧哥兒了。”說着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他爹,讓我再去勸勸,婉兒......”大嬸想跟過去,卻被男人攔住。
“勸什麼,現在人這麼多,趕緊報名才是要緊。”
小丫頭雖然重要,但到手的八十畝地才是大頭兒,他可不能做雞飛蛋打的事。官爺的話哪裡可信,還是報上名才是正經。
大嬸被男人拉得一步三回頭,終是沒有再跑回去勸說,隻是眼眶紅紅的,要哭不哭。
等難民漸漸平靜下來,慧哥兒和音哥兒才艱難地擠回去。
慧哥兒坐在兩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娃娃身旁,小聲跟兩人商量:“我們去草原。你們爺爺奶奶大伯他們肯定是去涼州種地,我們不能去,知道嗎?”
聽到爺爺奶奶和大伯,小雙兒頓時咧了咧嘴,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慧哥兒趕緊安撫:“去了草原就見不到他們了。”
“慧哥兒,等等我。”婉兒擠出來時已經滿頭大汗,“我跟你一起去草原。”
慧哥兒擡頭,對這個曾經給過半個馍馍的少女還有些印象:“你不跟你爸媽去涼州?”
“他不是我爸。”
終于逃離了魔窟,婉兒心裡放松下來,決定實話實說,以後在草原說不得還要慧哥兒照顧,“我爹在我8歲那年就死了。他是我娘後來嫁的。我不想跟着他們過活了。慧哥兒,我想跟着你去草原。我認你當哥哥好不好?”
慧哥兒并沒覺得意外,那個男人看婉兒的眼神和看他的如出一轍,他早就覺得不對勁。不過他現在自顧不暇,并沒有答應這話。
婉兒也不糾纏,以後時間還長,她先表明态度也是好的。慧哥兒正準備起來去報名,不想蘇阿奶帶着孫兒音哥兒過來。
“慧哥兒,你去草原?”蘇阿奶問。
慧哥兒不欲多談,起身簡單嗯了一聲。
“我們一起吧。”音哥兒露出笑臉,上前挽住慧哥兒的胳膊,“我和阿奶都沒種過地,正好想去草原呢。”
“是啊。”蘇阿奶笑得極為和善。她家老爺子和兒子都是秀才,家裡地又多,從來都是雇人耕種的,她可有幾十年沒下過地了。
慧哥兒想了想,答應下來。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但是閱曆豐富。
他一個從那種地方出來的人,正不知道怎麼過活呢。況且蘇阿奶一路上對他們三人頗為照拂,有老太太在旁邊提點着,他也能少走點兒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