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上被炙烤的魚,發出了忽視它的抗議,魚腩的油烤蹦了,霹靂吧啦,火更旺了。
王玚不接話,他有意逗許明霁,這人油嘴滑舌,說的話沒半分可信,倒是看向烤魚的神情真切。
許明霁不管王玚回不回話,他一心隻想拯救可憐的胖頭魚,甜甜蜜蜜的話張嘴就來。
“原想公子近來事務繁忙,阿明不想因一頓膳食就冒昧叨擾,隻是私下練練廚藝,未免讓公子笑話。”語氣期待又帶着些些藏起來的埋怨,許明霁撒嬌有一手,“可誰曾料,今日公子突然到訪,阿明喜不自勝。雖不曾好好準備,但不如,就請公子入席?”
快答應我吧,胖頭魚真的快要糊了!已經黑了!
“既是阿明如此盛情相邀,自是欣然。”
話音剛落,許明霁就快速轉身給魚翻了個面,還好,隻是表面發生了美拉德反應,米其林最愛的焦褐風味。
“謝公子賞臉。”
許明霁确認口糧相安無事,繞到王玚身後,打算接過輪椅把人推到旁邊,這裡是風口,煙大。
五乙往前一步攔着,豈能随意讓他靠近公子身邊,王玚倒示意無妨。
樂湛見公子在,便手腳麻利地拉着樂安去廚房,拿來了更多的調味佐料和明顯精巧許多的瓷器餐具。
兩兄妹的态度積極了不止一星半點。樂安迅速清理幹淨殺魚的污漬,支開哥哥搬來的桌椅,擺上茶水糕點。樂湛将一堆許明霁不認識的佐料一起混合勾兌出醬料,又過來接手了烤魚工作,不能讓公子久等。
許明霁内心吐槽床伴和金主的待遇果然千差萬别,早知道當許總的時侯應該多交些狐朋狗友,提前熟悉一下他們包養情人的各流程各環節。
他也樂得有人幹活,許少爺也是被伺候着長大的,搬個椅子在旁邊坐着。
“阿明近來可好?”
“托公子的福,萬事皆安。”
“可我翻臉不認人,怕是怠慢了阿明。”
“……”小氣鬼,偷聽到一兩句壞話就抓着不放,許明霁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哪裡的話,公子莫打趣阿明了。”
“有瓦遮頭,不必日曬雨淋,”但是家徒四壁,
“有米下肚,不必為生存到處奔波,”難吃,隻是餓不死,
“還有公子垂青,阿明已覺三生有幸。”個鬼。
王玚笑笑不再說話,也是難為許明霁睜眼說瞎話了,話裡流蜜,眼裡髒話。
出身廚子的樂湛手藝自然比許明霁那僅能烤熟的三腳貓功夫好上幾倍,剝開魚皮,露出白嫩的内裡,幾無骨刺,入口松化清甜,好吃極了。
許明霁和小黑一起,吃得不自覺眯眯眼。
他确實貌美,才會讓王玚在樹林一時興起撿回竹院,如今不是掐媚,也不是恭維,自然而然流露的笑意讓王玚沒移開目光。
許明霁早就發現了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他不躲也不揭穿,從小到大都是人群焦點的他早就習慣了,還會下意識調整動作,有魅力當然要讓所有觀衆都欣賞到。
小黑左看看,右看看,這兩人真是奇怪。
「如此沉默寡言,扭扭捏捏裝什麼,不是三生有幸嗎?」
「我自當挺身而出,話本裡都是要有意外的。」
「博覽群書,善!」
自認兼職月老的小黑靈機一動,在許明霁起身準備倒茶時,一躍而起,撲上去就是踹一腳。
許明霁避開小黑,他想,果然奶牛貓都需要定時驅魔。
可惜,他還是沒穩住自己,失了平衡,倒向王玚。就在即将發生主角摔跤主角接住主角眉來眼去主角心跳怦怦的通用情節時,許明霁腰身一用力,他還是去擁抱大地罷。
王玚本沒想接,看着這人那麼努力地躲開,反倒伸手,一把抓住了許明霁的腰帶。
拎麻袋一樣,不太費力。
但王玚是坐在輪椅上的,這讓許明霁一時顧不上從後面扯緊的腰帶勒得有點疼,側頭就是一句。
“公子你!力大如牛!”下一秒他就跌坐在地上了。
荒唐的場面和荒唐的言語,王玚垂眸,看着許明霁眼裡透出明晃晃的敬佩,哭笑不得,示意讓五乙推着自己離開了。
“公子慢走。”
許明霁是真心的敬佩,現代人誰不對内力輕功充滿向往呢,而王玚和五乙不經意間露出來的功夫,他羨慕且想學。
回程路上,王玚閉目養神,嘴角不自覺上揚,許明霁着實有趣。
很快,王玚就睜開眼睛沒有半點笑意,怎麼能讓來路不明的人如此肆意妄為影響自己。
“五甲,讓樂安樂湛兩兄妹回來,不必再照顧許明霁。”
隐在暗處的五甲聞令而動。
許明霁靠一片竹林也能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多餘讓人照顧,或許還能讓他有求于自己。
馬車平穩回到王府,許明霁卻情緒穩定不了一點。
晚餐一如既往寡淡,問題從沒有樂安來收拾碗筷開始,洗澡的熱水也沒人給自己備好,換下來的衣服更沒有人收走清洗,許明霁皺眉,少爺從來不做家務。
夜還未深,借着月光許明霁抱着衣服出門,想問問什麼情況。
守門的是一個瘦弱老人,身子有些佝偻。
“小主子,可是要清洗衣物,交給老奴就好了。”
聲音像開合的老木門,幹澀刺耳。
“勞煩。”許明霁思索可能是樂安有事,明日再尋她來問。
他忽然惡寒,老人接過衣服時故意地撫摸他的手,厚重的繭子觸感惡心。
老人卻激動得止不住顫抖,原來貴人玩弄的男子他也能觸摸,這玉一般的肌膚,同自己日日夜夜隔着院子窺探身影時的想象如出一轍。
許明霁看到了老人眼裡癡迷渾濁的目光,他第一次感到難以接受,這件衣服他也不想要了。
“把你龌蹉的眼珠子收回去,不然現在就讓你入土為安。”
“呵呵,老奴冒犯了玉人,老奴該死,該死。”
沒半分悔意,老人将到手的衣服像珍寶一樣捧着,摩挲着走遠了。他不怕許明霁告狀,一無證據,二是公子叫走了那兩兄妹,下次來這竹院不知幾時,他多的是時間接近這玉人。
“樂安去哪了?”
“……以後老奴來服侍小主子。”
許明霁眼裡冒寒光,他不清楚是哪裡出了差錯,但自己的處境确實更糟糕了,這老東西也敢來惡心他。
忍無可忍許明霁就不會再忍,抄起一塊木棍就照着老人手臂狠狠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