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白緩緩說着,直勾勾的盯着殷壽,眼底的暗湧如同極緻的風浪。
但在話外,在人群中,她依舊平靜的沒有将任何人放在眼裡,即便是口中稱呼着“人皇”,可對當今人皇也未曾有絲毫尊敬。
殷啟最喜歡看殷壽受辱,他讨厭殷壽的所有,見着他受挫就高興。
心底再次表揚殷郊,更對既白這個他一開始移不開眼的美貌又多了幾分認可,當下着急幫腔,恨不得立刻牽着那雙潔白纖細的手,一同唾罵殷壽。
“大祭司說得對,若真的内心尊敬,何必弄一些冠冕堂皇的東西來惹人發笑。”
“更何況昔日皇叔擔任大祭司之時,也未曾行禮,天地之間尊卑有度,不能因大祭司年少而亂了方針。”殷啟越說越激動,手掌拍在膝前桌案間濺起滴滴酒液。
“孤今日做主,日後大祭司便是殷商最高貴之人,與陛下一人通天,一人治國,聯袂而做。”
“天佑大商,豈不快哉?”
一旁的官員向上小心的看了一眼帝乙的神色,眼見他依舊做假寐模樣,便知曉他到底站在哪一方。
于是立刻跟上前去,一同附和行禮,朝着既白的方向行禮參拜。
在所有人眼裡,這是一樁對于大王子殷啟一脈天大的好事。
隻要能夠将天命之人的事塵埃落定,像今日一樣高高捧起無上的地位,那就能夠大挫殷壽。
一時之間,大殿之内所有的焦點都隻聚集在既白一人身上。
就連大王子殷啟也俯身納拜。
她纖細颀長的身形,如同春日裡迎風而起的拂柳,殷壽在心底裡喟歎王叔比幹偏心的沒邊了,給未來孫媳這麼大的榮耀也不怕打了自己的臉。
還有殷啟,也不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過眼下,殷壽自知對于殷啟來說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是一本萬利,畢竟他隻要自己倒黴。
于是迎着殷啟挑釁的目光,殷壽緩緩站起身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小心的凝聚在他身上,卻又不敢多看,生怕看見殷壽直接掀桌子。
......不至于吧。
這豈不是對天地皇權不敬?
可在将士大勝而歸的宴會上迫使納拜,實在有些欺人太甚。
“壽,見過大祭司。”
他彎下腰,神色卻直勾勾的盯着既白,仿佛凝視着他的獵物,,沒有低頭更沒有絲毫的敬意。
而既白從不因為冷待而躊躇,更不因為所有人給她行禮而感到榮幸。
在殷壽的視線内,她跪坐在殷啟讓出的位置之上,墨色的發和冷白的玉器輝映,略有些尖俏的下巴微微仰着。
若他沒有看錯,她似乎也在看着他。
原先隻覺得她像是有真本事的但不多,選了殷啟殷郊這一脈。
如今卻覺得......有意思多了。
她在殷郊面前,也是同樣這樣冰雪一般的美人嗎?
...
“小白,沒想到父王這麼喜歡你,連叔父都認可你了,你可真厲害。”殷郊來到既白的身邊,偷偷跟她耳語,話裡是忍不住的高興雀躍。
既白回過頭定定的看着他,忽然露出一個笑,看的殷郊心裡突突。
他等了一會,試圖等待既白誇獎他的話。
——一直以來,既白不論什麼都支持他。
但今日,在他激動的尋求認同之後,一向在所有人之間之關心他喜怒的既白平靜的向一汪清澈的綠水,沒有任何波瀾,她沒有任何猶豫的望向殷壽。
眼底目光灼灼,亦如昔日從姬發找到殷郊。
她在心底裡哎呀一聲,原來認錯了呀。
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大殿之上再一次開始了舉杯宴飲,舞劍的侍衛盡情的揮灑着自己的氣魄,亦如同在戰場上殷商虎狼之師的勇猛殺伐。
但場面中能出現在這裡的哪有什麼蠢人,都知道即便侍衛們熱烈但用的也都是木劍,而作為軍隊的頭領在這個專門為他舉辦的宴會中卻直白的被殷啟壓了一頭。
還被逼的和一小輩行禮納拜。
真可惜,
這一刻,數千人中,她的眼底,隻存在着這樣一個人。
而其他人究竟是死是活,是悲是喜。
她從來都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