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啟原先不喜歡殷郊,對雖然有着自己一半血脈的孩童說不出什麼但随着這麼多年殷壽無子,也讓他品味出當父王的樂趣——至少,這是他遠遠勝過殷壽的事實。
殷壽不願意搭理他,但這并不代表着殷啟就願意放過打壓殷壽,尤其在這個日子裡,他需要讓所有的文武百官都知曉:即使殷壽能夠打仗又怎麼樣?即使殷郊更親近殷壽這個叔父又怎麼樣?
他依舊是王儲,是闆上釘釘的王,殷郊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他這個父親增光添彩。
“對了,想必二弟還不曾知曉吧?王叔已經确認了,新一代獨屬于我們殷家的大祭司已經出現了,正是為了郊兒而來。”
事情剛剛确定下來,比幹王叔對于祭司之事有着最高的權限,連殷啟也隻是聽聞其中些許外因,并不知曉其中内情。
但這并不妨礙他擡高既白,打壓殷壽。
有五分相似的面容,一上一下的四目相對。
一位衣着華貴金絲做衣,面色浮腫,縱情聲色,一位禮服如同勁裝,面色冷峻。
高座王座的帝乙對殷啟略占上風的局面喜聞樂見,已經閉上沉重的雙眼假寐起來,唯有随着樂曲旋律輕點在扶手之上的手指暴露了他并未歇下的事實。
他隻是袖手旁觀着,對自己喜聞樂見的事裝作無知無覺。
但實際上,他的态度早就已經表達出來,更将所有獲得他喜愛的人養的胃口極大,将從前期盼他目光希望獲得他認可的人變得越發冷淡。
...
“為什麼又要我出去?”
既白不滿,她白日裡獲得殷商宗祠的認可,已經讓她被人族獨有的刑具給束縛,如今讓她再一次出門見人,見一些稀奇古怪的人,她是一點也沒心情,
“我知道你不喜歡,可是這是我父王要求的,他的話我不能不聽。”
“正好你在百官面前露露面,讓他們知道我們殷商現任的大祭司究竟有多麼厲害,行嗎? ”殷郊柔聲哄着,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隻對既白一人這麼特殊。
或許這邊是命定賢臣的能耐?
“好既白,好小白,我的大祭司,你最好了。”
整個人低下頭,殷郊可憐巴巴的望着既白。
他難得獲得自己父親自己認可,更别說這一次對他慈眉善目他想象之中真正的父子和樂,即使時間很短,但也讓殷郊明白自己追逐多年盼望的父子情深在這一刻獲得了父親的認可。
所以,隻是讓既白見一見而已。
他也問過父親,父親說了,絕對不會傷害既白,甚至會給既白萬人之上的地位——不是虛無缥缈的虛職,而是實打實的權利。
“而且我父親難得見我一次,如今他的命令之下我也不好拒絕。”
既白無奈,誰讓這是她的恩人...雖然和她想的不太一樣,但隻要是殿下想做的,那就一定會幫他做到的。
她踮起腳尖仰起頭用自己的鼻子蹭殷郊的鼻子,捧着他的臉頰,無奈道:“好吧,那就聽你的。”
誰讓這是她最善良的王子?
他之前善心救了她,如今她為他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不過殿下,如果有人欺負你,那你一定要告訴我。”
既白的又甜又明亮,沒人能夠拒絕這張面容對人的沖擊力,更何況脾氣算得上嬌蠻任性的人收斂鋒芒,化成小面團,足以讓人幸福雀躍。
殷郊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連呼吸都怕唐突既白,下意識問:“你總是這樣問,若有人欺負我,你會為我報仇嗎?”
既白輕笑,不假思索。
“我會殺了他們。”
就例如這個,她隻不過從三言兩語之間就已經開始讨厭的“二王子”父親。
說完,既白才忽然想起,她和姬發那位兄長伯邑考的短短一面中,那位渾身都有着兄長氣勢,恨不得做天下人哥哥的男子曾經跟她說過——“人心是不可測的,不要沒有底線的對一個人好,不論是誰。”
還有一句什麼來着,她記得不太清楚了,因為不似第一句話時候的深情難測,讓她在第一時間開始思考。
她之記得伯邑考說了一句話,而後又笑起來說:“這我就不用擔心你了,反正你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那時候既白也開始笑起來,因為她察覺到伯邑考那些奇怪的情緒也随着他的笑容在同一時間消失了,也因為這個笑,她明白伯邑考是确确實實的在誇她。
雖然不太明白伯邑考為什麼突然誇她,但既然這麼有眼光,那她也摸摸頭表揚他好了。
就是伯邑考太高,需要她踮着腳。
思緒回到現在,既白想起伯邑考盯着的話,但依舊沒有任何猶豫。
她隻想,人心難測,但是她的恩人好測,他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而且她可不是沒有底線的兔子。
否則也不會在幹擾命格和自己入世之間真的考慮一下,隻是比起她的底線來,善良恩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至于其他人,就像是恩人的父親,即使未來會弑父,既白也隻會覺得,如果不是别人欺負恩人,那恩人才不會殺人呢。
不過這一次不一樣了,她會幫他的。
就像現在,她對眼前稚嫩恩人的承諾一樣。
...
這是殷郊沒有想過的回答,而他從既白認真不容置疑的表情的中也終于察覺出些許不對,卻在這一刻無暇顧及,隻覺分外甜蜜。
殷郊不覺得既白說的是真話,但自覺被哄得很開心。
畢竟,既白如此單純。
她哪裡懂生死究竟代表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