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甚至覺得,此刻他麻木的肌肉和僵硬的身軀也是條件反射。
他沒想到,在戰勝第一個敵人之前,他首先得戰勝“自己”。
“關樊,你幹什麼!”
關新傑武力上敵不過自己弟弟,卻能在智力上輕松取勝,他見掰不動關樊的鐵手,便動起了腦筋,“你……你既然上了車,就知道這輛車是開往哪裡的,說不定比賽已經開始了——”
“商館長就在監控裡看着你!你還要這樣放肆嗎?”
關樊慢慢放開了沈铎的衣領,野獸般的眼神移向自己的哥哥,忽地笑了起來,“你當誰都跟你一樣變态啊?老哥。”
“我對那堆死東西雕塑不關心,上車隻是為了監視你,哥,别給我惹事,讓老媽為你擔心。”
“哎哎,你們。”前面的司機忍無可忍,“要打等到站了再打!”
關樊消停了。
甩出那句話後就在前排坐下。
關新傑一直在對沈铎賠禮道歉,呂凱的目光則在後排來回巡視。
陸續又有兩人上車,可能是前面戲劇性太足,這兩個人倒是沒有多稀奇。
沈铎從窒息感中恢複過來後便開始嘗試社交,關樊似乎沒見過這樣的他,頻頻投來威脅的視線,但都被關新傑擋了回去。
說實在的,沈铎并不害怕。
他甚至希望這種脅迫的目光多來幾回,他想借此馴服體内殘餘的恐懼。
不過他并不想在此時和關樊起正面沖突,當務之急是先熟悉雕塑比賽的參與者。
車上現在有六個人。
C大學生關新傑。
和他交惡的高二混子關樊。
渾身價值不菲名牌的傲慢青年呂凱。
外向的上班族鐘瑩瑩。
溫文爾雅的大學教授陳文軒。
以及他自己。
……
“叮咚。”
車門緩緩打開,蒼老的咳嗽聲響起。
“爺爺。”
一個紮雙馬尾的小女孩扶着佝偻的老人上了車,他們穿的衣服看起來都很舊,褲子也洗褪了色。
老人更是蒼老,手腳都不聽使喚,上車都花了好長時間。
呂凱的墨鏡折射出傲慢的光,“還是商館長大氣,說沒限制就沒限制,老弱病殘也能趕上這趟車了。”
關新傑和鐘瑩瑩站起來想讓座,但離得最近的教授陳文軒已經起身,“老人家,坐我這裡吧。”
老人一說話就咳嗽,還是小女孩響亮回答,“謝謝叔叔。”
鐘瑩瑩好奇地探頭,“你們也要去參加雕塑比賽嗎?”
“是呀。爺爺捏泥人捏得特别好,他一準能把獎品搬回家。”
如此童真的話語,好多人都笑了。
鐘瑩瑩笑着道:“但是雕塑和捏泥人還是有一點區别的,何況拿到第一的條件是最有靈魂的雕塑,泥人的話還是有一點……”
“你看!”
小女孩雙手像花一般旋轉,露出一隻栩栩如生的泥巴小象,伸長的鼻子幾乎觸到鐘瑩瑩的鼻尖,她呀了一聲往後避開,随着女孩一聲驚叫,活靈活現的小象被甩了出去,“啪”一聲,在地上碎成了一灘泥塊。
“嗬……嗬……”
車内隻剩老人急促的呼吸聲。
鐘瑩瑩難為情地站起身,“這個……”
“尊敬的各位旅客,我們已經行駛到終點站,美麗的蝴蝶雕塑館就在門外,希望你們享受這次的旅途。”
女聲再次響起,在車内甜美播報。
“商館長已在大廳等候,優先抵達的旅客,将會擁有一次珍貴的選擇權哦。”
呂凱猛地起身:“選擇什麼!”
先前循規蹈矩、有一股淡淡死感的女聲,忽然搖身一變,格外神采飛揚。
猝不及防的變化,讓聽慣她說話的乘客都有些不适應。
可眼下,他們都被女聲提到的“珍貴選擇權”吸引了。
女聲感受到此地蔓延的欲望,笑容更盛,“本次比賽中所要用到的材料,均可優先挑選……”
話未說完,呂凱便率先沖出門去。
開玩笑。
雕塑所要用到的材料,那是會影響到最終成品的好嗎!
關樊不甘落後,第二個跳下車。
關新傑喊着他的名字跟了出去。
鐘瑩瑩聽着匆匆的腳步聲,滿臉焦急,目光在地上的泥塊和車門外來來回回,最終說了句對不起就跳了下去。
沈铎走到小女孩面前,眯眼看了下外面,才收回視線。
泥巴小象已經被踩得亂七八糟、遍布腳印,沈铎蹲下身,挑起還算完好的部分,一些被呂凱下車時踢到了遠處,他剛要伸手,另一隻手先将它們撿起。
沈铎擡起頭,是那位溫和的陳教授。
陳教授很懇切:“你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
不,我隻是……
“嘶——啊!我草你大爺——!”
車外不遠處,響起嘶吼聲。
陳教授驚訝看去,沈铎則慢慢将剩餘的泥塊撿完,才平靜地看過去。
關樊和呂凱居然打起來了。
從他們的站位來看,呂凱差點就成了進館第一人,眼下被關樊阻攔,當下便竄出天大的火氣,被勒得臉紅脖子粗還要反擊。
兩人僵持不相上下,堵在門口,先跑下車的人沒有一個進入館内。
沈铎心想。
挽回天崩開局第一步。
遠離暴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