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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的天,這什麼破車啊。”
一個頭發油亮、渾身名牌的男人叼着煙頭,朝車廂探進頭來,說話時煙圈直突突:“怎麼就一個小孩,其他人呢?”
司機看他一眼,“上不上車?”
“催什麼催,趕着去投胎啊。”
男人慢悠悠上了車,車門卻“砰”一聲關緊,絲毫不給他裝比的時間,他隻能連連叫着蹦進車廂。
“你知道我這身衣服多少錢嗎你就關門?我告訴你,真要給我扯爛了,用你這輛車都不夠給我賠的!”
男人罵了一句,瞥了一眼最後一排坐着的沈铎,又低聲嘟囔了一句哪來的毛崽子。
系統見他沒有任何反應,問道:“你不去互動嗎?”
沈铎:“互動什麼?這人身上就寫了兩個大字。”
“哪兩個?”
“炮灰。”
“……”
系統忍不住道:“就算如此,他身上應該還是能問出不少東西的,現如今的你對遊戲了解太少了。”
正說着,又一聲“叮咚”。
又有人上車了。
這一次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大學生,帶着黑框眼鏡,穿着灰色衛衣,很有禮貌地對司機道了一聲謝謝,轉身在中間的名牌哥和最後的沈铎之間掃視一圈。
遲疑片刻後,還是朝離得最近的名牌哥點頭問好,“你好,我叫關新傑。”
“請問您怎麼稱呼?”
“你誰啊?問了我就得告訴你?”
關新傑碰一鼻子灰也不生氣,徑直朝最後一排走去,坐在了沈铎前面的座位,扭頭道:“你好,我叫……”
“關新傑,是吧?”沈铎笑着道:“你們說話,我都聽見了,我叫沈铎,在春風中學念高二。”
“春風中學?我弟弟就在春風,也念高二。”
“這麼巧?那我也叫你哥吧……”
後排言談甚歡,前面卻不高興了。
名牌哥叮鈴哐啷又踢又罵,似乎是在罵沈铎沒有眼色,他上車的時候跟啞巴一樣,到了關新傑就成活人了。
沈铎充耳不聞,“關哥,你看着比我大一點,是大學生嗎?”
“是啊,我在C大讀大二。”
“C大啊,那是我夢中情校,你是讀什麼專業的……”
系統見他終于開始積極交流,頗為欣慰,“幸好你喜歡C大,不然話題還真開展不了。”
沈铎一邊和關新傑交流一邊說道:“誰喜歡C大啊。”
系統:“……”
“他讀哪所學校我就喜歡哪所學校,他讀什麼專業那就剛好是我夢中情專,我這叫薛定谔式的喜愛,随機應變,靈活着呢。”
系統忍不住:“呂凱在罵你。”
沈铎:“呂凱是誰?”
“就是穿金戴銀那位。”
“原來他叫呂凱啊。”
沈铎若有所思:“這種人,就算你一直捧着他,他也能找你的茬,說白了,就是以自我為中心,想人人都圍着他轉。我能一直圍着他轉嗎?我總有走神的時候,所以還是少碰為妙。”
在這個危機四伏的逃生遊戲,比起定時炸/彈的炮灰仔,他更願意和情緒穩定的人待在一起。
短短一會,沈铎就摸清了關新傑的年齡、專業、家裡幾口人……除了沒問出來他是為什麼去蝴蝶雕塑館的,其他全都知道了。
車内又“叮咚”一聲。
三人都朝前門看去,一個陰沉沉、兩手插兜的男生上了車。
名牌哥呂凱的眼珠子在他的校服上滴溜轉了兩圈,朝着後排不友好地吹口哨,“巧了不是,你校友來了。”
沈铎也看見了,上車的男生穿着和他一樣的校服。
看手臂的顔色,好像連年級都是一樣的。
正猶豫要不要打聲招呼,前排的關新傑卻像被雷劈一樣猛地站起,大聲喊道:“關樊,你怎麼在這!”
呂凱:“哎呦我的天,你們兩個也認識?”
沈铎覺得關新傑實在太有禮貌了,因為他此刻顯然已經被氣到紅溫,卻還是按下怒氣回答别人的問題。
“他是我弟弟,我不知道他要來……關樊,你趕緊給我下去!”
他那寸頭斷眉、看起來就很難惹的弟弟充耳不聞,車門在他身後徐徐關上,關新傑眼見木已成舟,心中怒氣上湧,忍不住罵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你就敢來……”
他弟弟關樊卻徑直越過他,一把揪住了沈铎的領子,“你他媽怎麼在這?”
呂凱都看愣了,“不是,你們真演戲呢啊?什麼愛恨情仇都有?”
沈铎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了。
關樊的手伸來的一瞬間,就像開啟了慢鏡頭。
他下意識想要躲避,身體卻無法動彈,仿佛被如來的五指按住了他這隻潑猴,石化時意識更加強烈,腦海湧現出無數片段。
他被定身,似乎隻是為了接收原身的過去。
記憶被切割成痛苦的碎片,最為刺目是一大灘濺出的水花,求饒聲中顯露出關樊猙獰的臉,滅頂的壓力随着視網膜上一張大臉兜頭而來,強烈的窒息感随之淹沒了他,這似乎是原身非常痛苦的一段記憶。
關樊。
春風中學高二年級有名的刺兒頭,原身與他交惡是因為一件再小不過的小事。
因為不小心停在了關樊的自行車停放點,原身就在放學後狠狠挨了一頓毒打,之後一個月的時間,他都不敢騎車上學。
關樊會找人專門盯着他的車,隻要他的車一進車棚,就難逃厄運。
那一整個月,他放學都在補車輪胎。
就算如此,關樊還是沒有解氣。
他總是不停找他麻煩,威脅其他學生不許和原身講話,原身忍無可忍,找到老師狠狠告了一狀。
關樊在升旗大會上被公開處刑,在全校師生面前念了一千字的檢讨書。
他的同夥在隊伍裡不服氣地吹着口哨。
念完最後一個字,關樊将檢讨書插在後腰,比了一個槍的手勢,朝着人群中的原身開火,笑眯眯道:“咱們走着瞧。”
……
“你小子很會躲啊,不是躲了我很久嗎?現在怎麼舍得出現了?”關樊陰狠的五官無限放大,沈铎内心湧起一陣陌生的驚愕,很快他便反應過來,這是屬于原身的情緒。
原身的靈魂不存在了,但關樊留給他的陰影卻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