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話,就看着楊複。
我倆對視了一小會兒,他松開我的手,下了地,站在旁邊看着還躺着的我。
半晌,他緩和聲音,說:“好了,川兒,起來,去把衣服換了,我跟孫總說一聲,送你回去。”
我沒動。
他伸手來拉我,我被他拉着坐起來,使勁兒推了他一把。
但沒推太動。他跟個秤砣似的。
“川兒——”
我仰臉看着他,問:“你不要我了,是嗎?”
他愣了下,說:“不是。你怎麼這麼想,我不是這意思。”
他就是這意思。
就算現在不是這意思,以後也會是這意思,他現在已經對我說這些話了,他說我莫名其妙,說他的事跟我沒關系。
我坐了會兒,收回目光,低頭看着自己的腿,下了地,忽然覺得自己無比冷靜和想得開。
“楊複,你以後有了女人,就跟我說一聲。馬上就說。”我說。
他答應得很爽快:“沒問題。”
我接着說:“我就離開。”
他沉默了兩秒,語氣柔和地哄我:“沒這個必要,你要是怕羞,我盡量不往家裡帶,好不好?”
我擡頭看着他,說:“不好。”
楊複:“……”
我平靜地說:“我先回去了,不用你送,我帶了錢。”
說完我就往門口走,走過楊複身邊的時候,他伸手拉了我一下,但拉得很遲疑,算是隻擦了擦邊,我就過去了,他沒有像剛才那樣真的想拉住我。
他可能是已經決定放棄我了。
在他眼裡,我肯定很無理取鬧,事實上,我确實是在無理取鬧。
他養着我,但他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我卻在這裡無理取鬧,我自己想想都覺得我自己很無聊很煩,可能學校裡的那些邊西川的舔狗其實沒說錯,我就是個陰暗扭曲乖僻自閉不懂感恩的壞東西。
我媽是瘋子,我爸是渣滓,那我能是什麼正常的人嗎?很理所當然的不能。
“你等我下,跟我上樓去換個衣服,拿東西。”楊複說,“我跟孫總說一聲,送你回去。”
然後他跟過來,拉住了我。
我想掙開他的手,跟他說不用,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會聽我的,而我這會兒沒心思跟他拉拉扯扯,就沒說話,讓他拉着。
路上,楊複試圖說點什麼緩解氣氛,但我怎麼都不接話,他就漸漸地沒說了,把我一直送到我的卧室裡,他說還得去接孫總,就走了。
我聽着外頭關門的聲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環顧這個卧室。
也許,我不應該等到楊複告訴我他有女人了才離開,我應該自覺一點,趁早給他們騰出地方,省得楊複到時候都不好意思把女人帶回來。
星期一的時候,我去問了班主任能不能申請住校。
班主任說可以是可以,但需要填寫申請表,家長簽字同意。她知道我家長沒影兒,我歸楊複管,就說楊複簽字也行。
我不動聲色地說可以。
我會模仿楊複的簽字。
班主任去宿管老師那裡要了張表格給我,我本想回教室就填,但我周圍那堆嗡嗡的蒼蠅總是邊嗡邊窺視我在幹什麼,我不想讓他們現在就知道,怕他們搗亂,就把表格折成小塊放在褲兜裡。
我一直懷疑那群舔狗會偷偷地翻我書包,不過好在我的書包裡隻有書本文具,他們愛翻就翻吧。
下午體育課,自由活動的時候,我回教室準備趴會兒,池鄭雲跟了進來,叫我:“黎川。”
我轉頭看他。
他問:“你打算住校?”停了下,解釋,“班主任叫我和西川過去了解下情況。你别擔心,誰申請住校,班主任都要了解,判斷合不合适住集體宿舍,然後在申請表上簽字。”
那看來我是住不了了。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