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禾不可置信道:“就一口蒜,您至于嗎?!”
正要開口說自己想造假反的殷慶炎:“……”
殷慶炎面無表情地指着夏禾,對其他近衛說道:“把他給我扔出去。”
現在近衛都誠恐誠惶的想要讨好世子爺,殷慶炎話落後,周圍得有二十多隻手抓在了夏禾身上。
“不是!”夏禾死死地抓着門闆,一堆人把他往門外拎,“錯了!我錯了主子!林姐救我啊啊啊啊啊——”
“大晚上的,你小聲點。”林苓嫌棄完夏禾,轉過來看向殷慶炎,嚴肅地詢問,“怎麼回事?”
殷慶炎同樣嚴肅道:“我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那個曾經因為發燒而沒記住夏禾卧底身份的近衛小心翼翼地問:“您、您打算以後再也不看美人啦?”
殷慶炎斥道:“怎麼可能?!我就算違背祖宗也不可能不看美人!”
衆近衛:“……”
劉照君無語,他向後靠着軟榻上的軟枕,殷慶炎的一條腿正搭在他的腿上,腳尖懸空,一晃一晃的。
聽到所有人都跪下的動靜,他知道殷慶炎可能是拿出了什麼要緊的東西,要說一些嚴肅的事,但這氛圍,不知道的還以為殷慶炎是要遣散後宮呢。
“行了,把夏禾拎進來。”殷慶炎捏了捏眉心,語氣有些疲憊,“把門關上。”
一衆近衛把夏禾扔回地上,又奪過夏禾手裡抓着的門闆,安回了門框上。
屋裡明明滿滿當當地聚集着五十八個人,卻極為詭異地寂靜下來,沒有人再發出一點響動。
劉照君感覺到,殷慶炎晃動的腳尖停了。
“你們初次進入王府的那一天,我對你們說過,從此後一切以聖上的利益為重,即使是親眷,若是對聖上有妨害,也照殺不誤。”殷慶炎的聲音很輕,但是在場的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晰。
“劉照君身上的那些信息已經全都扒下來了,你們應該也都看過,名目上有你們當中部分人的族人,甚至是父兄。那本名目一旦上交給聖上,名單上的人,輕則全族流放,重則滿門抄斬。就像曾經的劉家一樣。”
劉照君五秒後才反應過來,那個劉家說的是他這一世的那些家人。
他應該表現的難過一點嗎?
殷慶炎将劉子博的曾經和自己的打算與衆近衛一一說了。
劉照君已經在聽的過程中坐直了身子,聽完後心下劇震。他雖然不懂曆史,不懂王朝律法,但他能從殷慶炎幾句話帶過的那些劉子博的曾經裡,窺見一個普通人為了大義而披瀝血火的孤勇;更能從殷慶炎訴說的打算裡,看見一個才二十歲的年輕人,為了家國而甘願背負滔天罵名,毅然決然地奔入黑暗的骁勇。
二十歲……他上一世二十歲的時候在幹什麼?他還在大學裡上大二,還沒到真正擔心未來的時候,每天吃吃喝喝,偶爾學學習,打打卡,上上課,日子過得悠閑無比。
“你們和遠衛不一樣。遠衛都是些判了罪關在牢裡的罪人,不加入玄鶴衛,就隻有死路一條。但你們還有的選,你們從前都是世家子,如今可以選擇回去當少爺小姐,有些人可以相對來說安生地過完這輩子,有的回去後就得掉腦袋。跟着我,我至少能保住你們的腦袋,讓它們都還待在你們的脖子上。”
“是選擇吃了解藥,回去和家人團聚;還是像劉子博一樣,跟着我遺臭萬年。”殷慶炎将裝着解藥的盒子往前推了推,“選擇權交給你們,你們自己選吧,别回頭又說我不人道,怨我不讓你們自己選路。”
殷慶炎話落後,屋内是恒久的安靜。
這番話對林苓來說沒什麼意義,她跪着,一點都沒猶豫地挪到了榻邊。
從選擇效忠殷慶炎的那天起,她就決定在這條道路上再也不回頭了。
殷慶炎要做什麼,她都奉陪到底。
不知道過了多久後,一個女性近衛突然笑了一聲,說道:“世子爺,您都忘了我們是為什麼進的玄鶴衛吧?”
殷慶炎擡眸看她。
“回家?家裡還有我們的位置嗎?我爹現在怕是都忘了還有我這麼個女兒了。”那個女性近衛眼眶通紅,卻滴淚未落,她聲音有些哽咽地說道,“我進玄鶴衛時,一點功夫也不會,我跟着你們累死累活地習武練刀,學着殺人,學着聽令,我難道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回家嗎?”
每個玄鶴衛,無論近衛遠衛,殷慶炎都認得誰是誰。
這名打破沉寂的女性玄鶴衛,叫段意馨,十四歲進入玄鶴衛,如今也才十八歲。因為以前有跳舞的功底,學武上手的很快,以前在王府裡總喜歡跟在林苓後邊,追問一些江湖俠女的傳奇故事。
“我是為了,将來世子爺發達了,我能跟着一塊兒雞犬升天……我是為了給我自己搏一條出路,不是為了回那個所謂的家。”段意馨忍淚笑道,“玄鶴衛才是我家。現在有個名留青史的機會,我才不回去當一個寂寂無名的閨閣小姐。”
她說完,想要挪到林苓旁邊去,但發現前面一堆臭男人擠着,于是伸拳給了擋在自己前面的那個近衛一拳,兇道:“起開!别擋着本小姐名留青史!”
林苓等段意馨過來後,将段意馨的腦袋摁在了自己的懷裡。她感覺到自己胸前的衣服濕了,但她沒有将段意馨的腦袋推開。
走這麼一條堪稱絕路的險路,誰能不怕呢?就連見識過風浪的她都感覺心驚膽戰,更别說一個才在刀尖上行走了四年的少女。
掉幾滴淚有什麼?以後掉的,可都是血肉,甚至是腦袋。
夏禾高聲問:“誰想走?去把解藥吃了,我們不笑你!”
他連問了三遍,無人起身。
夏禾看向身邊剛來不久的奇寒練,奇寒練維持着一貫的淡漠表情,穩穩地跪在那裡,察覺到他的視線,也隻是淡淡地看了過來,用眼神說:我,不,走。
夏禾輕笑一聲。他站起來走向桌子,将那匣子的蓋子合上,又拿過鎖來上鎖。
他将五十六顆解藥推至殷慶炎面前,又跪下,笑道:“弟兄們的命可都交到你手裡了,是萬古流芳還是遺臭萬年,全看你了啊。”
殷慶炎感覺有一隻手摸索着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他轉頭,見劉照君垂着眼,對他認真說了句:“我陪你。”